久遠的記憶化作一只通靈地風(fēng)兒怪，在封閉式室外呼喊著我，走在門外，被風(fēng)兒吹一吹便陷入斷斷續(xù)續(xù)的記憶煙海中。伴著熟悉的風(fēng)吹，我在記憶之海尋找著一段趣事。

那是第一次跟爸媽外出，目的地是我不知所在何處的縣城，那時印象里縣城很遙遠，聽去過的老人說要走半天的路再坐做半天的車，小孩路上換副骨頭，大人回來脫層皮。

站在西風(fēng)凌冽的路口，我不是對曾經(jīng)的流言止于輕信，反而是滿心歡喜至忘乎所以。姐姐有點怕說去縣城會不會太累?？墒俏矣浀酶赣H告訴過我，既然有了方向，便直指目的地，不必?zé)o畏退縮。父親看向路的遠方，我知道他看不到即將到來的是什么車，就只是習(xí)慣的眺望。他沒有做聲，他很少說話；長吸一口卷煙；煙頭的紅光亮起來，青煙裊裊緩緩升起，許久轉(zhuǎn)為淺青的霧氣從鼻子和嘴巴噴出來，擋住眼睛擋住刀刻似的鐵青的臉，四散飛去。父親邊抽煙邊和母親說話，煙氣在嘴邊舞動起來，他一副思緒萬千卻又若無其事的樣子。煙氣又急又緩，逃離了人間，無形無相，無所適從，似有似無。

我年紀(jì)小，最深的記憶是吃了早飯在路口吹會兒風(fēng)就又餓了。說起早飯，是鎮(zhèn)上的羅氏包子，那是世界上最好吃的包子，至今都是。 無論是什么雞鳴湯包，揚州三丁包，狗不理還是其他皆無出其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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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公交總算沒風(fēng)吹了。公交開慢悠悠。上車后我更加期待，已經(jīng)開始描繪縣城的樣子，饑餓感消失的很快。車子很空，兩兩的人攤在座椅上，腿下壓著蛇皮大包，似睡似醒的看著窗外漸漸遠離的樹。車開的慢，可路卻顛的稀里糊涂，我在車上全程東倒西歪，坐不住站不穩(wěn)。不明白為什么這一路上，大人都是瞇著眼。對于這一段顛簸異常的公路，是時隔多年之后走在旅途上對所有公路的對比參照。后來又聽說，我的六年級班主任患有腎結(jié)石坐公交車去縣城就醫(yī)，在醫(yī)院檢查的時候發(fā)現(xiàn)石頭已經(jīng)掉下去了…現(xiàn)在想起突然笑不出來，時代變得很快，家鄉(xiāng)的路早已修好了四車道。

到縣城的時候只記得去了菜市場,那里是個特別大的棚子籠罩下的空間,擁擠得熱鬧。那是我十八歲前見過最大的一個菜場，也是第一次和那么多人待在一個屋子里，我興奮異常。

爸媽走在前面,我和姐姐跟在后面,擠在人群縫隙中看到叫賣的大叔和砍價的阿姨;以及許許多多擺在地上的我認(rèn)識或不認(rèn)識的蔬菜,想湊近了看卻不敢..

年紀(jì)小個子小的我傳了好多層衣服像個球，仿佛把雖有新衣服和暖和的衣服都穿上了。在這種嘈雜的人流中，總是想抓住點什么，卻滿眼都是褲管子；藍灰 、銀灰和黑的，這些小時候我極其討厭的顏色，被他們天天裹在腿上。我要是穿這種肯定難受死了，我便挨個拽下他們的褲子，然后跑開。背后一片喊叫，嚷嚷著要打我，然而我知道他們并不會生氣。

人擠人推搡著，把小個子的我推到一個海貨攤子近前，面對這么多奇形怪狀的灰色的神秘魚干，我剛想擠進去伸手拿一個，就被父親逮住一把抱起，扔到他的肩膀上。那時候我不明白大人們在干什么，他們也不知道我要干什么。我突然變高了，比所有人都高。我大腿被父親的肩膀顛的深疼，可我仍然歡呼雀躍著，揪著爸爸的頭發(fā)指這指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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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前面烏泱泱的人頭攢動著，父親帶著我穿過人潮，讓我看的更遠。我回頭呼喊媽和姐姐跟上。繞著菜場轉(zhuǎn)了一圈，我們終于決定買點東西。

來到剛剛的魚干攤子前面，映入眼簾的是一大片粉灰色藍灰色黃褐色的小山，準(zhǔn)確的說是魚山。大頭的的小頭的，身體長的扁的，尖嘴扁嘴的，翅膀大小不同的等等；更有觸角多達八只的紫色魚干。

我把手背在身后繞著攤子，人小鬼大。跑來跑去走到各個魚山前面，指來指去問父親這個那個魚叫啥，真是把沒看過的魚看了個夠，而父親脫口而出的我卻一個也聽不懂。什么紅眼馬啷、青鳊魚、鮟針等等，還有好多叫不上名字的魚干。我轉(zhuǎn)眼就去看隔壁攤位的節(jié)肢動物。

我印象最深的當(dāng)然還是八爪魚，畢竟它張牙舞爪。目力所及全是老板的攤位，心想這些魚要是活的就好了，可以撲進去抓只最大的。這時候攤子老板突然抱起我舉到天上，說如果我把魚吵醒了就把我抱回家做抵押，笑瞇瞇的玩耍起我來。

把我放下的時候，轉(zhuǎn)過身去的老板悄悄把邊上突出的魚刺折斷，順手接過父親手中的一大包魚干，歡喜的稱起重來。

小時候的我注意力轉(zhuǎn)移的特別快，不知道怎么就出了菜場許久之后，提起縣城便想到熱鬧的菜場，菜場成了我對縣城的第一印象。

【作者簡介】李小虎，筆名：遠山，畢業(yè)于南京曉莊學(xué)院藝術(shù)系，長期從事文字創(chuàng)作和教育工作。愛農(nóng)村，愛土地，愛創(chuàng)作。曾獲得中山大學(xué)2019“花城印記”杯（第十一屆）詩詞大賽新詩組第二名。曾獲得“南京之聲”—抗疫專題聲音大賽入選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