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文作品
【潤方家譜杯征文】 №:0091-楊袞教槍
發(fā)布日期:2021-09-17 瀏覽次數(shù):272
作者:湖南武崗·黃三暢
那是上世紀中期,我九歲時的事。
那天下午,聽父親跟另外幾個人說,有戲班子在龍從橋唱大戲,他們要去看。我就說我也要去。父親和母親都不準我去,說龍從橋有十里路,又是看晚上的戲,我走不動。我扭著身子,說一定要去,父親拗我不過,只好答應帶我去。
太陽落嶺才動身。六七個大人和我一個小孩,一行人起先還不緊不慢地走,不久,那幾個大人就走得快起來,我須小跑,才跟得上。走在我后面的父親就對我說:“我倆走慢一點不要緊?!蔽揖桶巡阶臃怕贿^仍力不從心地盡可能把腳步挪快點。但是無可奈何,那幾個人的身影就漸漸消失在前方的暮靄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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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下來了。是農(nóng)歷十月,本是有月亮的天幕上布著灰白的云幕,月光只能艱難地滲透出來,大地是迷迷蒙蒙的。我們走的是石板路,路的左邊是翻耕過的灌上水的“冬水田”,右邊是長著荊棘、藤蔓的懸崖,崖下是幽黑的河水。父親要我走慢一點,要不怕跌倒。我擔憂的倒是走在父親的前頭不安全,何曉得前面有什么東西在等著我!它出其不意地撲上來怎么辦?走著走著,前面“泵”地一聲響,好像有什么東西跳到水里去了。立即有一種麻栗栗的感覺從腳底冒出,透過脊梁直達頭頂。我凝住了腳步,要父親走前頭。父親說:“怕什么!——不怕的!”
夜幕更沉了,前面?zhèn)鱽砀赂碌穆曇?,我從來沒有聽見過的,覺得很瘆人。父親似乎知道我會害怕,他告訴我說:“那是筒車轉動發(fā)出的聲音,不怕的?!贝僮邘撞?,看到岸邊那不斷轉動的龐然大物時,我被巨大的驚恐籠住了,停下腳步,顫抖地抓住父親的衣襟,要父親背我。父親還是那句話:“怕什么!——不怕!”并沒有背我。
再走不遠,就隱隱聽見鑼鼓聲了。那聲音有一股強大的吸引力,我也不管路上有沒有可怕的東西了,加快了步伐。
大戲是在一座祠堂里唱。我們走進祠堂的時候戲已開始,戲臺前頭的天井中已基本坐滿或站滿了人,天井前頭人很密,我們擠不進,只能在稍后頭的人叢中加楔子。我站在地上,平視看到的是人的腿,仰起頭,看到的是人的腦袋,再仰,看到的是灰色的天空了。我正想對父親說“看不到戲”。父親已俯下身子,把我抱起來了。我的頭和父親的頭一樣高,當然就看得到“戲”了。
我們這一帶所說的大戲就是祁劇。只見那臺上有兩個人,一個有胡子,一個沒有。我問父親,唱什么題目。父親說:“你看戲臺柱子上掛的牌子吧。”我轉移視線找到那塊牌子,只見上面寫著:“楊袞教槍”。我是三年級學生,不知道宋朝楊家將的先祖楊袞,但知道隋朝的楊廣,于是把楊袞當做了楊廣。我還知道有個游俊達也是隋朝的,前不久我看過一本講瓦崗寨的連環(huán)畫,我覺得戲臺上那個沒長胡子的像游俊達。就對父親說:“那個沒有胡子、穿花衣服的是游俊達嗎?”父親說不是。這時旁邊一個大人夸獎我:“不錯呀,小小年紀就知道游俊達!”我有點難為情,把頭偏向一邊。父親也改換了抱我的姿勢,讓我在他身上更舒適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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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不懂戲劇情節(jié),只見戲臺上那個年老的拿著一枝“紅櫻槍”比畫一陣,年輕的也拿一枝“紅櫻槍”比畫一陣。接著兩個人就打起來,突然,年輕的把“紅櫻槍”向年老的挑去,挑在年老的額頭上。年老的不但沒有生氣,還高興地說“挑得好,挑得好”。我覺得有趣,也輕輕地學著“挑得好,挑得好”。這時父親把我的身子往上托了托,讓我的視線越過一個突然插在我們前頭的一頂又大又高的帽子。
楊滾教槍終沒能吸引我,看著看著,我就在父親的身上睡著了。
不知什么時候,我醒來了,當然仍然趴在父親背上。但耳畔沒有鑼鼓的聲音,眼前也沒有燈光,我對父親說:“這是在哪里?”父親說:“回家去了,我們在路上!”我又說:“他們呢?”“前面去了。可能到家了!”
再次醒來的時候,四下里一看,我是睡在床上,自家的床上。起床后母親告訴我,昨晚姐姐到半路上接我。
【作者簡介】黃三暢,湖南省作協(xié)會員,文學雜志都梁風執(zhí)行副主編。出版長篇小說《弦歌》等兩部、中短篇小說集《禁忌》等兩部、散文集《山靈與天籟》等四部。若干散文、雜文、小小說被選入選刊或年選本,其中《圣手》入選羊城晚報《五十年花地精品選》。曾獲《羊城晚報》花地年度創(chuàng)作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