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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潤方家譜杯征文】 №:0177-母訓在耳
發(fā)布日期:2021-09-21 瀏覽次數(shù):295
作者:安徽蚌埠·邵體平
人常說:慈母嚴父??稍谖覀兗?,恰恰相反——嚴母慈父。
母親一九二四年出生于宿縣農(nóng)村,十八歲與父親成家,婚后曾得過一場惡疾,九死而一生。她對我們兄妹四人的家庭教育,可以說是嚴厲有加。
童年的記憶里,母親是家中的頂梁柱。那時,父親任蚌埠土產(chǎn)公司業(yè)務員,常年出差在外,每隔上三兩個月才回來一趟,過不了幾日,就又接到任務出了遠門。祖父祖母年邁,我們兄妹尚小,里里外外,全憑母親苦苦支撐。
有山指山,無山自擔。母親不向苦難屈服的責任擔當,影響了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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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紀五六十年代,母親的工資不過區(qū)區(qū)三十多元,上有老下有小,真夠難為的。
屋漏偏遇多雨季,家中接二連三地出事兒。先是祖父去世,不久,祖母猝然中風,母親背著婆婆四處就診、抓藥、針灸,屋內(nèi)彌漫著煎熬中草湯藥的苦澀。能想的辦法全用盡,祖母的病情仍無法逆轉(zhuǎn),癱瘓在床。緊接著,在蚌埠二中讀初中一年級的大哥忽一日高燒不退,痛得抱著腿哭喊。母親心痛欲碎,背起患急性骨髓炎的大哥,磕磕絆絆地趕往醫(yī)院,住院押金不夠,母親一扭頭奔回家中,扛起桌椅出了門,為了孩子,她開始變賣自己心愛的嫁妝。一趟、二趟,汗水濕透了母親的衣衫,直賣到家徒四壁,總算湊足住院費。然而,手術(shù)及后期治療費用,猶如無底洞。環(huán)視空蕩蕩的房間,母親沒轍了,無奈,便一遍遍地向單位借款。次數(shù)多了,便有人說起直戳心窩的風涼話:光知道借,能還得起嗎?
歷經(jīng)多少磨難沒曾掉過一滴淚的母親幾近崩潰,淚如泉涌。以至于家境稍有好轉(zhuǎn),要強的母親果斷地分期還清了單位欠款。
負債累累,度日如年。柴米油鹽、吃飯穿衣、孩子學費,真不知母親是怎樣挺過來的。
母親自小沒上過學,但她恩澤于解放初期的掃盲。那時,每天,她把我們兄妹幾個安頓好,便去夜校識字,憑借死記硬背,母親第一批脫盲,讀書看報連猜帶蒙能知個大概。就憑這,母親在土產(chǎn)公司倉庫當了一輩子保管員,進貨、發(fā)貨。什么貨堆放哪個位置,存量多少,她能背得出來。長年累月,經(jīng)她之手進出的千百種產(chǎn)品,賬目清單竟然沒有錯過一筆。
小時候,每年春節(jié),母親都為我們兄妹每人準備一套新衣。但你可別笑話,新年剛過,母親就會把衣裳洗凈,整整齊齊地疊好,收進她所珍愛的包袱皮里,不再露面,來年必定短了寸許。學校包場五分錢一場的電影,我們很少觀看,對此頗有埋怨,都嫌母親摳。只能課間通過小同學們繪聲繪色的劇情敘述,領(lǐng)略明星的風采。殊不知,吃飯當緊。四個孩子一場電影,得需二角錢,那是我們一大家人一頓蠻不錯的菜金。
母親盡其所有,她所給予我們的,是另樣的一種愛。
再后來,母親張羅操辦了我們兄妹四人的婚事,并陸續(xù)把一個個孫子、孫女帶大。對獨生子女這一代,她沿襲教育我們的方式方法,絕不允許我們溺愛孩子,有時我們講她古板,都什么年代了。母親便呵斥我們:什么年代?什么年代慣孩子也沒丁點好處。一個饃頭,也要蒸熟了吃!
勤勞一世,清苦一生。八十歲上,風燭殘年的母親罹患肺癌晚期,最后的時日,她老是念叨著要“起來”。然而,母親再也起不來了。我們兄妹輪流值守母親榻前,恪守孝道。
油盡燈枯,病入膏肓的母親日漸消瘦,醫(yī)生開出的紅處方,杜冷丁止痛的時效越來越短。母親臨終前,忍受了巨大的痛苦,每每痛得渾身是汗,但她總是緊咬牙關(guān),大不了,輕輕地哼上兩聲。母親生不如死的境地,讓我們兄妹肝腸寸斷,只能悄然避開母親,暗暗抹淚。
去世前的幾天,朦朧中聽到母親喚我:小體平,小體平。
我應聲起來,見到母親痛得滿臉是汗,忙給她擦去額頭的汗珠,又拿來止痛藥,可母親卻搖搖頭,目光如炬,嗓音嘶啞,用近乎命令的口吻叮囑:你,該去上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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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山指山,無山自擔。堅守正派做人的底線。這一樸素家訓,令我們兄妹終生受益。
從確診到病逝,一年,僅僅一年,母親便在癌魔的折磨下離開人世。
母親沒給我們留下什么,然而,母親對兒女的嚴厲,則是最豐厚的遺產(chǎn)。我們想再次聆聽母親嚴厲的教誨,但,這已是不可能的事了。
【作者簡介】視野,本名邵體平。《安徽民建》特約編輯,安徽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一九八二年始,已發(fā)表文學作品四百余萬字。著有長篇小說《祖?zhèn)髅胤健贰痘瓷宪姟?、電視連續(xù)劇文學劇本《國魂不死》、長篇紀實《八皖翹楚》、中短篇小說集《視野無邊》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