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打工回家就聞到窗外的飄香，催我放下行囊往樓下走。坐在老兩口開的串串香小店里，犒勞下肚里的饞蟲，可是多么愜意的事。

“串串香”介于火鍋與湯鍋之間，鍋里的調(diào)料形同鹵水又非鹵水，看不到辣椒、花椒，以骨湯加一些天然植物佐料熬制而成；醮水的油碟里有麻油、大蒜、香菜等，根據(jù)自己的口胃可以增添些酥脆的花生米；葷素菜分別穿串在竹簽上，手持著入鍋燙熟即可入口。一根一根地燙或是一把一把地燙，任食客隨心所欲，說不上為正宗席宴，接近于小孩子“過家家”游戲卻又能果腹。價位一律一角錢一串，大快朵頤下來，人均也就二、三百根，經(jīng)濟(jì)實(shí)惠得很。特別在冬天的傍晚，有不少家宴便設(shè)在這里，一家人或三朋四友圍著熱氣騰騰的“串串”，其樂融融，吃得汗流浹背都難免。現(xiàn)在，不僅夜市三五步一個“串串香”，就是遠(yuǎn)及新疆我也吃到類似的小吃……我沒考證過，據(jù)說，這種小食在十九世紀(jì)起源于我家鄉(xiāng)四川的小鎮(zhè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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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幺狗子回來了？”李伯?dāng)[上一付箸和一個油碟，笑瞇瞇地叫著我的小名。

“這不才進(jìn)家門檻就想吃您老的‘串串’了！”我搓了搓僵硬的手，把一大口熱氣充分地呼進(jìn)雙手的虎口。

李伯燃起了火，又耷著頭看火苗，然后仰視著我說：“嘿嘿，還虧你惦記著我們老兩口呀，不知哪天發(fā)了財，就不再來了！”

李嬸聽到我的聲音后也從內(nèi)屋竄了出來，手在圍裙上拭著：“你這幺狗兒，回來也不跟你嬸一個招呼，你媽常嘮叨你……”

“成鳳串串香”取名于兩老名的最后一顆字，在我記事時就有了這爿街沿小店。這里，十來張只好一米見寬的桌，木凳半尺見方、不足一尺高。

我很小的時候就聽母親說，李嬸小名為鳳兒，原本不是四川人。自然災(zāi)害的那年隨她娘從河南討飯來到這里的，她娘見有好心的李家愿意收養(yǎng)閨女，也就放心地閉眼去了。后來，日子好了，鳳兒也出落成18歲的姑娘了，快30歲的李叔一直說是因沒找到合適的女人成家，其實(shí)他只想跟鳳兒好，但鳳兒執(zhí)意要回河南老家過日子，這讓憨厚的李家人很是左右為難。不是李叔不值得鳳兒一生托付，拋開感恩外，還有10多年兩小無猜的生活經(jīng)歷。但問題是鳳兒小時患有先天性心臟病，不能為單傳的李家添丁，她不走李叔就斷不了念頭不是？鳳兒的用心良苦李家人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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倆人去車站的路上都沒話說，可列車還有5分鐘就啟動時，李叔哭了，鳳兒第一次看到他落淚。本來心里就酸楚得要命的鳳兒仿佛找到了機(jī)會，一個勁地淌淚……當(dāng)車動作時，李叔醒了過來，沖著窗里的鳳兒吼：“鳳兒，要不我們開一個‘串串香’過日子吧！”

結(jié)果是，李叔奔跑著把鳳兒從車?yán)镒Я顺鰜?，也把她拽進(jìn)了一輩子的生活里……

母親說到這時，笑眼里有淚。

從我記事到現(xiàn)在也有30多年了，可不見“成鳳串串香”關(guān)過一天的門。說來不會有人信，只是有一個事實(shí)是，李嬸的心臟病從來就沒犯過。每天上午10時，李叔騎著三輪車去菜市采購當(dāng)天的菜品，回來12點(diǎn)了，做好他們的早飯才叫李嬸起床。下午，李嬸只做些折菜穿菜的輕體力活，就是像切菜這些事李叔決不讓她染指的。生意來了，李叔忙前跑后的，李嬸只坐在一旁看著。夜稍深時，熟客為了不影響老人的休息會自覺離去。也有生客會在竹簽的數(shù)量上計較，李叔笑容可掬地說 “你就看著給錢吧”，倒讓對方怪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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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記得有一次，友人小夫妻鬧離婚找我，我們便在李叔的店里邊吃邊聊。李嬸聽到我在說她與李叔的事，一時分了心讓竹簽戳在了手指上，不想她僅僅的一個皺眉的細(xì)節(jié)讓李叔看見了，他忙跑過去就把她的指頭往嘴里塞，李嬸“咯咯”笑：“又沒戳破皮，用不著止血……”

我樂了，小夫妻卻怔了，后來再沒提離婚的事。

【作者簡介】籍貫四川，出生于上世紀(jì)六十年代中期。1985年以來，先后在數(shù)百家國內(nèi)外報刊發(fā)表小說、報告文學(xué)、散文、詩歌、雜文等千余篇，百萬余字，獲各獎項(xiàng)百余件（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