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無為·裴東升

早上，妻子端來一碗蛋炒飯，兒子卻一反常態(tài)，偏要吃粥，任憑他媽怎么哄，兒子還是一個勁地說“要吃粥！就要吃粥！”千鈞一發(fā)之際，我急忙挺身而出，一把將兒子拉到一邊，低聲下氣道：“哥們，今天早上我們就堅決不吃蛋炒飯！但也不吃粥?！闭f著，把三元硬幣往兒子手里一塞：“去，到學(xué)校買包方便面?！眱鹤逾钼跗蹋^而朝他媽頭一揚，跨門而去。

妻子立即向我開火：“就是你給寵壞的！”

我微笑著朝她搖搖頭，那意思很顯然：“你不懂?！?/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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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心里清楚，在眾人眼里，對兒子，我好像一直在姑息養(yǎng)奸。平素，常有孩子找上門來控告兒子的惡作劇。這時，我便故作耐心地聽他們訴說，還佯裝惡狠狠地說一定要替他們討回公道，心里卻滿是自豪：孩子嘛，就是要頑皮點兒！

校園里，兒子那一雙手腳神仙也難管得住。放學(xué)路上，他也沒個正經(jīng)樣兒。他常常把衣服脫下來背在身后，書包卸下來拎在手里，一臉的汗水，還一會兒跑在前頭，一會兒又溜到后面。妻子立在門口指著兒子對我說：“看看，你看你兒子，哪還像個學(xué)生？！”

“不過，他像個孩子?！蔽乙贿叢痪o不慢地說，一邊就準(zhǔn)備幫兒子去接那滿是泥跡的衣服。

妻子一直認(rèn)為，對待兒子，我有的是好心情。兒子喜歡與我鬧，我也經(jīng)常有意識地把自己放在與他平等的位置上與他相處。有時，我在案前寫字或讀書，兒子就會躡手躡腳地從背后摘掉我的眼鏡，旋即縱上我的肩。我不動神色之際，就順勢一把將他逮住舉到半空，不到他劃著四肢哇哇大叫，我就絕不放下他。當(dāng)兒子忘情于某種快樂中時，我常常也喜歡冷不丁地從旁邊逗他一下。其時，他就立即拉開架勢與我鬧個沒完沒了。妻子見了，又是氣惱又是好笑：“你看看，老沒老樣兒，小沒小樣兒！”有時，看到兒子不開心，我也稍稍作些妥協(xié)，而從不喝令他該怎樣怎樣，不該怎樣怎樣。

一天，妻子拿著一個舊作業(yè)本往我面前一扔：“你看你兒子！”我一怔，忙翻開一看，就見那底頁上長長的一列，十幾位學(xué)生家長的姓名被兒子涂得缺胳膊斷腿的。等把兒子叫來一問，才知是小東西利用課外時間從高年級同學(xué)口中“探”來的。妻子朝我一瞪：“你還笑呢！”我說：“我不笑又能怎樣？兒子還會搜集情報，沒準(zhǔn)兒將來還是個超級偵探的角兒呢?！?/span>

或許是我的偏袒和放任，兒子有恃無恐，經(jīng)常與他媽鬧別扭，常常一兩句話就搞得硝煙彌漫。妻子氣得實在不行，卻又沒奈他何，就遷怒到我頭上，抹著眼淚朝我厲聲說：“你再不管管你兒子，我就……我就……”

別看兒子平時頑皮，做起事來卻是一本正經(jīng)。有時他從學(xué)校一回家，將書包猛地往桌上一摜，神氣十足地說：“我要寫作業(yè)！”嚇得我趕緊從那張我們共用的寫字臺上退到一旁。妻子在一旁幸災(zāi)樂禍了：“嗯，叫你也嘗嘗厲害！”這時，只見兒子火急火燎地翻開書本，隨即正襟危坐，凝神握筆，儼然一副小大人的派頭。                

也許是憑著自己的“綜合素質(zhì)”，上學(xué)沒幾天，兒子就混了個班副，具體任務(wù)也就是在維護(hù)班級“治安”的同時，還兼顧衛(wèi)生事務(wù)，竟然鼓搗得連老師也交口稱贊。一次，我向兒子打聽班上值日的情況，兒子在滔滔不絕的回答中，居然還官味十足地使用了“安排”兩個字。不僅如此，他還告訴我說，如果他安排了，有同學(xué)要是不聽，他就向老師報告。我說那你應(yīng)該去說服人家呀。兒子問怎么說服呀？我說就是做思想工作唄。兒子卻越發(fā)糊涂了，那一雙大眼睛直朝我眨個不停。

一天上午，我路過學(xué)校忽生一念，想窺探一下兒子在課堂上是如何作派。我悄悄挨近教室，偷偷從窗外向里望去，孩子們正在寫作業(yè)，課堂上鴉雀無聲，等我將目光往后排一掃，一眼就瞥見兒子在搗蛋了。他輕輕挪動著身子，右手已在他右側(cè)的一個同學(xué)的后背上挑逗著，鬼鬼祟祟地。忽然，他發(fā)現(xiàn)我在瞪他，便默然一笑，還不失時機(jī)地朝我夸張地一吐舌頭。老師一抬眼，遂輕輕地走出來跟我說：“放心，這說明他的作業(yè)已經(jīng)做好了。”

期末考試，兒子竟得了個全“優(yōu)”。老師來家訪，我不信：“你們給的吧？”老師們卻認(rèn)真地說：“哪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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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高興之余，便借機(jī)向老師訴苦，末了還得寸進(jìn)尺地朝我吼道：“你看你兒子，過兩年就要飛上天了！”

“那你趕快綁住他呀?！蔽倚χf。

在妻的眼里，我對兒子非但沒有像一般家長那樣去嚴(yán)加管教，有時還分明迎合他縱容他。其實不然，真的把臉放下來，兒子還有所顧忌的；但非到萬不得已，我決不輕易使臉色給怕頭。孩子畢竟是孩子，他有他的脾性，他有他的天地，只要不是鬧出了格兒，不如由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