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文作品
【潤方家譜杯征文】 №:0543-母親的脊梁
發(fā)布日期:2021-11-28 瀏覽次數(shù):279
安徽桐城·吳家發(fā)
我對冬天的畏懼,緣于一次腿疾。
十二歲那年的某一天,我突然感到右腿著地很虛,繼而疼痛,害怕行走。母親帶我去看醫(yī)生,醫(yī)生捏捏我不適的地方,我咧嘴痙攣著。醫(yī)生問我什么感覺,我說,像有一次我屁股上被戳了一針似的脹痛。撩開長褲,醫(yī)生看見了膝蓋處紅腫后,診斷為關節(jié)炎。醫(yī)生不解,問這么小年齡怎么有關節(jié)炎了呢?他又捏了捏我的褲子說,都什么節(jié)氣了,還穿兩條單褲。母親問怎么治,醫(yī)生說一時治不好,要靠保暖,多運動。說完,那醫(yī)生接著看下一個病人。母親為我治病心切,全然不顧這位醫(yī)生的不耐煩的情緒,向他嘮叨與得這病相關連的情況:我這第三兒子,看上去像個女孩子,是個特忠誠的孩子,就是不愛動。叫他看門,他像一把鎖,坐在家里可以一天不出門;叫他看門前曬的東西,他像一蹲石獅子,目不轉睛地瞅著曬的東西;學校里寫字寫錯了,老師說氣話,說回家罰寫五百遍,他真的寫到半夜雞叫……母親嘮叨完這些,也不管醫(yī)生在不在聽,又說了好多關于我其他的一些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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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醫(yī)院回家后,母親心中像有塊石頭壓著,逢人便講我的那條右腿。我腿部有關節(jié)炎的病像一陣風,瞬間刮進了全隊男女老少的耳朵里?!皬V而告之”后,母親由此也受收集到了治這病的一些土方子:用毛巾裹挾倒棺的石灰熱敷,用蜜蜂蜇腿。于是,我的被窩里就有了石灰的氣息,我半夜從蜜蜂“打針”的驚悚中醒來。冬天里,無蜜蜂可逮,母親從距家十里遠的養(yǎng)蜂人那里討來幾只蜜蜂,蜇過人的蜜蜂都活不長,母親放走了蜜蜂,心存愧疚。
我的右腿,時好時壞,病情也掛在母親的臉上,如冬天的天氣冷暖,全憑太陽左右著。一場大雪如期而至,我的右腿愈發(fā)疼痛了,上學成了問題。這年的雪天里,全是母親馱著我去上學,馱著我回家,我家距小學全程有4里路。母親嬌小的身材,開始馱著我很直,后半程身子不由自主的地就彎下去了。母親的背那么溫柔,我感覺不到一絲顛簸,但從她那逐漸彎下去的態(tài)勢里,我擔心母親會累趴下去,我會跌翻到雪地里。
終于某一天,我的擔憂變成了現(xiàn)實。上學途中,母親一只腳在雪地一滑,雙手著了地。她雙手死死摳住雪地,摳得很深,盡量保持背部平衡,不讓我側翻。遭受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母親沒有慌亂,雙膝跪地往前爬,雙手有力地往前撓,就這樣移動著身體,然后抱住了路邊的一棵樹,母親的后背又直了起來。那情形,母親像深陷雪地的一條狗,刨雪前行。
來年的夏天,家里的自留地里開出色彩鮮艷的棉花,秋天里頂起一片白云,這年冬天里我們兄弟姐妹幾人都有了一條溫暖的棉褲,這是一家子人熬過幾個月有飯少菜的日子換來的。
母親一生生養(yǎng)四兒兩女,我們兄弟姐妹都是在母親背上長大的,如草原民族的兒女離不開馬背,母親的脊背是我們的搖藍。
母親馱著我們在集體出工,馱著我們去菜園種植蔬菜;馱著我們去集市用農產(chǎn)品換來生活的五味:酸、甜、苦、辣、咸;馱著我們去山上打柴,讓炊煙在屋頂上空裊裊……綠色是我們認識這個世界的原色,優(yōu)雅地彎曲,傲然矗立,是母親用身體教會我們做人的姿態(tài)。母親的脊梁馱著艱難的歲月,馱著在艱難歲月中充滿生氣的一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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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很少馱我們去外婆家。出生在楊公鄉(xiāng)一條美麗河畔,一個富裕家庭的母親,自從坐轎子嫁到老吳家,很少回娘家。一個大家閨秀,如何放下身段來,除了歷史一段時期內唯“成份論”的無奈,更多地是生活的逼迫,讓她擁有男人的錚錚鐵骨,又有女子的柔韌肌理。
母親六十六歲那年,突如其來的一場病使她臥床不起。病重時,我讓母親的背靠在我的懷里,我給她喂藥汁。她的背那么冰涼,瘦得皮包骨頭,但她的背脊仍然很硬。我多想有一劑藥,能讓母親重新站起來,用我的背馱母親在人世間再行走幾年。
母親一生沒留給我們什么遺產(chǎn),我們是她的最大遺產(chǎn)。對她最深刻的記憶,是她那溫柔的而又堅硬的,如合金般的脊梁。
【作者簡介】吳家發(fā),桐城市新安中學高級教師,業(yè)余寫作者。有作品刊發(fā)于《散文選刊》、《百花園》、《新安晚報》、《安慶日報》、《振風》、《池州日報》、《桐城文學》、巜桐城報》。共計三十余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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