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瑞金·鐘明山

父親過世50周年了，可他嚴謹處世的風范、忘我工作的態(tài)度、關(guān)愛家人的情結(jié)，點點滴滴，永難忘懷。

父親是那個年代里稀有的小學畢業(yè)老知識分子，寫得一手好毛筆字，左手算盤右手筆。他生前在瑞金縣九堡食品站當出納，是記賬的一把好手。

在食品匱乏的公社化年代，國家實行統(tǒng)購統(tǒng)銷政策。一個食品站，干部職工不到十人，要收購全社群眾的生豬、禽、蛋；要分等級、辨優(yōu)次，給出合理的價格；收購上來的生豬，要放養(yǎng)在豬圈內(nèi)，每天喂養(yǎng)；有了一定的數(shù)量，要徒步翻山越嶺，趕到三十里外的縣食品公司，是為“上調(diào)生豬”。父親除記賬外，又要喂豬，還常去趕豬。晴天兩頂粗篾笠婆，一頂遮陽躲雨，一頂趕豬防攻擊，逢雨天還得帶一件蓑衣，非常辛苦。兩個人趕三十左右頭生豬，在石螺嶺與豬捉迷藏，要從樹叢中將豬找出，趕上正道，還要清點好頭數(shù)，防止遺漏，往往中餐都沒得飯吃。三十多里路，走上六七個小時，返回單位時，天已漆黑了。收購上來的禽蛋，要雇農(nóng)民挑出縣食品公司，每次上路前要秤好重量，開好調(diào)撥單，交待路上小心，破蛋率不可超百分之二。在無縣鄉(xiāng)公路，無車輛運輸?shù)哪甏?，真是困難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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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品站的干部職工，幾乎每天天不亮就起床，除了吃飯，一直都在忙，往往忙到深夜，身體嚴重透支。

父親因工作出色，政績顯著，年年被評為先進工作者?？伤τ诠?，極少回家。由于操勞過度，積勞成疾，于1966年初夏就過世了。那時我還在九堡中學讀初三。父親的離去，驚動了瑞金縣與贛州地區(qū)食品公司，在單位領導協(xié)同辦理喪事時，縣、地公司送來花圈，舉行了追悼會，還請九堡中學的銅鼓銅號樂隊為父親送葬。這在當時當?shù)厥瞧铺旎牡摹⒁?guī)格最高的儀式了。我們?nèi)以诒粗校哺械侥蟮陌参俊?/span>

記得我在壩溪小學畢業(yè)后，未能考上初中，只得在家中放牛、鏟草皮、砍柴、種田、做家務。只要有空，我仍在溫習功課。被父親覺察后，即向壩小的廖斗魁校長、九中的劉良煌校長提要求，讓我重回小學復習，與應屆小學畢業(yè)生一起參考。因成績尚佳，得以錄取初中，圓了我上中學之夢。要不然，我參軍后是不可能勝任文書之職的。我的兩位哥哥，父親也讓他們分別到超田農(nóng)中與清溪農(nóng)中讀書。在尊師重教這方面，父親具有超前的思想意識。

兩位哥哥讀完農(nóng)中后，父親為讓兒子們以后生活有靠，讓大哥學過打鐵，學過做土紙，最后學殺豬賣肉，掌握了一門手藝；讓二哥學做篾，先投一鐘姓師傅門下，因光帶進山區(qū)編制篾繩，不教全套手藝，遂又讓投一劉姓師傅學藝，學做籮、答、篩、簸、火籠等家具，終于藝成。他們均可以才藝賺錢，養(yǎng)家糊口了。要不是父親早早過世，也許會請師傅教我一門手藝呢。

父親很關(guān)心兒子們的婚姻大事。他讓母親帶了一個童養(yǎng)媳，與大哥同年。在他們廿二歲時，就讓圓了房。后來為二哥找了一房媳婦，尚未過門。彌留之際，他請求食品站的劉惟昇站長，一定要幫助二哥二嫂主持好婚禮，可見父親的拳拳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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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九堡中學讀書時，冬季與父親同睡，這樣被窩較為暖和。常在半夜時分，父親將我叫醒，讓睡眼惺忪的我跟他去單位做宵夜處吃鴨子粥，或包子饅頭。在六十年代初，這些都是奢侈品，足以一飽口福?？晌覜]能長享此福，在參軍前，父親就去世了。未能好好孝敬他老人家，我至今仍深感遺憾和愧疚。

我仍清楚記得，父親病重時，特地把我叫到床前，艱難地、斷斷續(xù)續(xù)地囑咐：“要努力上進，好好做人?！边@一席話，一直在我的耳邊盤旋，一直激勵著我嚴格要求自己，做一個有用的人。

都說“父愛如山”，我想，這句話簡直說到我的心坎里去了。

【作者簡介】鐘明山，江西瑞金人，中華詩詞學會、中國楹聯(lián)學會會員，在《中華辭賦》《中華詩詞》《椰城》《百家湖》《東莞文藝》《中國文化報》《中國旅游報》等多家報刊發(fā)表作品八十多萬字。有作品獲獎和入選各種選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