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湖南張家界·楊冬勝

狂風肆掠，雨點密集，電閃雷鳴。因為必須，我藏匿好膽怯和無奈穿過雨夜。艱難行進令我狼狽，而事件的觸發(fā)卻使我想起了另一個時光深處的雨夜。

那個雨夜，是我的雨夜，也是爹的雨夜。15歲那年，我讀初三，住校，學習緊張。彼時，貧瘠的鄉(xiāng)村，激發(fā)著每一個寒門學子努力學習。

那時，雖然學校有食堂，但只提供飯，并不管菜。鄉(xiāng)里的孩子，帶的都是自家做的易于存放的壇子菜，比如酸菜，米辣子。每到周日，娘都會為我準備好吃一周的干菜。我、弟、妹三人都在讀書，爹的負擔很重，家庭條件決定了我只能品咂艱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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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的暮春時節(jié)，雨是一個動詞，毫無規(guī)則地運動。雨也使爹的農事處于緊張狀態(tài)。爹很忙，逐日忙于農事。春耕，夏種，爹的身影散布在山野，他是抽不出時間來看我的，我也從未想爹來。

爹很嚴厲，同時，生活負擔沉重，導致他脾氣暴躁。時間久了，我對父親的言行有些腹誹，覺得父親的骨子里沒有慈愛。但那晚爹看我來了，他是穿過雨夜來的。

那個夜晚很黑，天剛擦黑的時候下著小雨，晚上9點多的時候，竟下起了傾盆大雨。急促的雨使得瓦槽上流淌的那一條條小溪，形成了一道壯觀的瀑布。一道道閃電，閃耀著明明滅滅的火焰。一聲緊接一聲的炸雷，震撼天地。山崗上破敗的學校仿佛瑟瑟發(fā)抖，燭火映襯之下，我們像一只只驚懼的麻雀。我一面詛咒著惡劣的天氣，一面借閃耀的燭火看書。是時，班主任突然叫了一聲我，說我爹來了，讓我出來一下。

爹來了，我感到很驚詫。爹就站在班主任的辦公室里，一副狼狽的模樣。盡管爹戴著斗笠，但是爹還是渾身濕透了。瘦弱的爹，臉色發(fā)白，裹挾著被雨淋濕的衣服，有些瑟縮，還不時打著寒噤。看到爹，我的心一陣陣發(fā)顫。

我叫了他一聲，說下這么大的雨，你跑來干什么呢？爹囁嚅著說：“看你學習緊張，老是吃酸菜也不是個事，就準備了一點肉炒豆腐干給你送來。其實，我來的時候，并沒有下這么大的雨?！钡幻嬲f著，一面拿出了別在腰上的罐頭瓶子遞給我。

接過爹遞來附著著爹的體溫的罐頭瓶子，我有些無法自已。但我告訴自己，別讓爹看到我的脆弱。我說：“爹，你回去的途中，在扯閃打雷的時候不要打手電啊。”

爹嗯了一聲，就不再說什么話，一轉身就消失在夜色中了。目送爹遠去之后，我的眼淚在不住打旋，最終控制不住，像一顆顆珍珠跌落下來。但我是堅韌的，整頓好情緒，一溜小跑回了教室，把心思放在書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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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是強悍的，見慣了風雨，那晚，他并沒有感染風寒。我也有些欣慰。

爹的這次雨夜之行，徹底改變了我對父親的認知。正如像一篇時文說的那樣：爹不懂得如何表達愛。我對爹不再心懷怨恨。爹的愛是粗糙的，想來，經過粗糙歷練的我們才會有強健的筋骨。那年，我考上了師范學校。

現在，他一直屈居鄉(xiāng)野。時光淌過，歷經風雨的爹有時心生憤慨，偶爾也遷怒于我，但我一直以一顆平靜的心回報父親，安慰被歲月刻滿傷痕的爹。曾經，小妹的那句“爹腳踏草鞋，頭戴斗笠，腰上別著罐頭瓶，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描述的話不時在我耳畔回響，令我潸然。

【作者簡介】楊冬勝，男，湖南省張家界市永定區(qū)人。文字見于《散文選刊.原創(chuàng)版》、《歲月》、《星星詩刊》、《國家濕地》、《鹿鳴》、《四川文學.中》、《中國校園文學》、《北方作家》、《遼河》、《佛山文藝》、《愛你.教師文學》等雜志和報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