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安徽樅陽·錢忠鳳

山無棱，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為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這是我們渴望的理想的愛情。一提到愛情，現(xiàn)代年輕人腦海中首先想到的可能是鮮花，海誓山盟……，轟轟烈烈是標(biāo)志之一。其實愛情終究都逃不過平平淡淡、柴米油鹽，五六十年代的我們的父母輩更是如此。

父親與母親的婚姻是早就定了的。那個時代的婚姻多是表哥與表妹的結(jié)合，父親與母親也不例外。我現(xiàn)在知道為什么這種現(xiàn)象多了。母親告訴我：主要是窮的原因，親戚家可以互相遷就點。父親比母親大五歲，在母親十三歲時，父親就來定了親。十三歲還是個什么都不懂的年齡，每當(dāng)父親來時，小伙伴就取笑母親，為此母親曾一度很是煩惱，也討厭父親。而父親則是從小就時不時地隨著他奶奶回娘家小住，對生養(yǎng)母親的這一方水土早已熟識，人事處得比母親還好，口碑甚佳。父親耐心地等著母親長大，終于在母親十九歲時迎娶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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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是三代獨傳，六歲喪父，是家中唯一的男丁。那時候的婚姻最直接的目的就是傳宗接代，這個苦難的家庭更是迫切地希望人丁興旺，可母親的肚子偏偏“不爭氣”，一點動靜都沒有?！拔萋┢赀B夜雨”，母親生病了。本就對母親不滿意的婆婆———我的奶奶，這下更是變本加厲了：臉色更難看了，人前人后流言蜚語更多了……這些母親都可以選擇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然而，奶奶一切最終的目的是想讓父母離婚。身心俱疲的母親其實也早已想過放手，不想耽誤父親。而父親卻始終態(tài)度堅決，從未松口，還勸母親說：你坐著和別人一樣高，站著同別人一樣長，不要多想，一切有我，有沒有孩子都是我的命。

母親生病后，父親不僅從心理上試著去寬慰母親，更是付諸行動上。察覺到母親在家里的艱難處境，父親總是設(shè)法多些時間在家里陪她。大隊里沒什么事的話（父親此時已在大隊委工作），要么就是晚點去，要么就是快速處理手頭的事，盡量早點回來。由于生病，隊里給予照顧，讓母親在家休息，但母親覺得難受，硬是拖著病身子去和大伙一起做事，這時只要父親工作結(jié)束，就去替換母親，那時男工女工是分開的，不允許替換的，但是別人同情母親，因此是個特例。母親的病其實是宮外孕，但那時經(jīng)濟困難，醫(yī)療條件也有限，母親最終還是進了醫(yī)院，在父親的堅持下做了手術(shù)，盡管父親知道在那時這種手術(shù)的后果是有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不孕率；但如果不做的話，母親連性命都難保了。父母沒有過多的甜言蜜語，是父親的善良和貼心溫暖了苦難的母親，也挽救了母親的命和他們的婚姻，成全了后來溫馨的家。苦難沒有使他們分開，而是讓他們相互依偎，互相取暖，最終攜手共進。

父親一生好脾氣，從小到大我的印象里幾乎沒有父母吵架的影子，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只要母親嘮嘮叨叨數(shù)落父親時，就會看到父親拿著茶杯泰然自若地走出家門，像什么事都沒發(fā)生一樣地去別人家聊聊天，等他再很鎮(zhèn)靜一臉無事地回來了，母親“氣”也消了。父親曾說過：你媽就是脾氣急，過一會兒就好了。其實這是我長大后最佩服父親的地方：父親從不用暴力，而是講究策略。不過母親一生從不舍得狠罵父親，頂多也只是唐僧似的“念經(jīng)”而已。這在婚姻里，應(yīng)該算是相互包容和不易出口的愛了吧。

在父母的婚姻里，我看到的畫面更多的是融洽的、和諧的。母親家里窮，嫁過來的時候，連十塊錢都沒見過，是父親教她認錢，手把手教她學(xué)做生意：怎么認秤，怎么算賬，怎么以麥換面條……在父親的培養(yǎng)下，母親成長得很快，以致于后來“徒弟”超過“師傅”，每次賣東西回來，同樣的東西，母親掙的總比父親多……在我的童年以及青少年時期，印象最深刻的畫面就是母親做生意回來，掏出錢，眉飛色舞地說著從第一單生意到最后一單是如何如何做的，其中不乏重點有趣的幾單。而對面坐著的父親，一面認真地從大額鈔票到硬幣理好錢，一面微笑地有意無意地聽著母親的生意故事，間或聊幾句，最后告訴母親今天掙了多少，于是母親更開心了。曰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年少的我真是奇怪母親的好記性和父親的好耐心。長大后的我卻由衷地羨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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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非真有必要，父親和母親一輩子基本沒怎么分離過，什么事都一起。以前母親除了偶爾回娘家，基本不出遠門，而父親則是出遠門了也很少在外過夜。父親一生呵護著母親，母親對父親言聽計從。父親安排著家里的大小事，而母親只負責(zé)執(zhí)行自己能做的事。

和諧相處，相濡以沫，一生形影不離的父母最終還是永久地分別了。父親心思縝密，剛住院檢查時，父親就曾對我們兄妹三個吩咐：如果將來有什么事，留五萬給你媽，不要讓她一個人在家住。在媽媽面前，父親從來不說，他既是舍不得說出來也是知道媽媽承受不住。知道自己時間不多了，父親終于艱難地對身邊的母親開口道：我要丟下你了……錢鐘書對楊絳說：“從今往后，咱們只有死別，再無生離?！被钪拿恳惶?，他們的心從無分離。磨難面前，他們矢志不渝，這就夠了。

這就是屬于我父親與母親的愛情故事。

席慕容說：“若你們能始終溫柔的相待，那么，所有的時刻都是一種無瑕的美麗。”

【作者簡介】錢忠鳳   一個地道的農(nóng)民女兒，現(xiàn)樅陽縣某中學(xué)教師，從事英語教學(xué)近二十載。喜歡文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