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浙江嘉善·何建明

今年暑假的一天，正在邊讀研邊實習的兒子問當年的我在暑假里做些什么？這個問題，讓我仿佛回到了三十年前……于是，我也問兒子一個問題，知道爺爺奶奶那個小菜園的來歷嗎？兒子搖搖頭，饒有興趣地聽我講述小菜園的故事。

上大學前，家里除了耕種十多畝承包田和飼養(yǎng)幾頭豬之外，再無別的經(jīng)濟來源。在我上大學后，家里的經(jīng)濟狀況愈加捉襟見肘。大一那年的暑假，發(fā)現(xiàn)了那個新開辟的小菜園。說是小菜園，其實就是在承包田里用泥土填高后形成的一塊旱地，大約半畝面積，主要播種小白菜和韭菜。小白菜生長周期短，播下菜籽三四天后長出嫩苗，再過一個星期就是挨挨擠擠一片碧綠，令人不禁感嘆——辛勤的汗水沒有白流。這時候，揀大的拔，留下小的繼續(xù)生長。一茬小白菜，可以連著拔十來天。然后，重新翻土，開始新一輪的播種。小白菜長勢喜人，不但要時常澆水除草，而且要注意捉蟲防病，真是費時又費力。韭菜就沒有那么費勁了，收割后不久，又會從根部長出新葉，綠得惹人喜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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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黃昏，父母忙完了農活，便去小菜園里拔小白菜、割韭菜，一直忙到天黑。晚飯后，他們又開始擇菜——用稻草將小白菜一把把捆扎好，用剪刀把韭菜焦黃的葉尖剪去……一直忙到深夜。這場景，雖然已經(jīng)過去了三十年，依然在眼前揮之不去。天還沒亮，父親就挑著擔子去集市賣菜，一個來回要走十多里路。有時賣得快，八九點鐘，父親就滿面含笑地回來了；有時卻要臨近中午，才看到父親疲憊的身影，甚至筐里還會剩下幾把。自從有了這個小菜園，父母起早貪黑更加辛苦了，眉頭卻舒展了一些。

小菜園承載了全家的希望，肩負著為我賺取學習和生活費用的重要使命，我便自覺地承擔起了澆水的任務。暑假期間，每天的下午四五點鐘，我拎著灑水桶來到小菜園，從旁邊的溝里提水，一畦一畦澆過去，從不喊熱喊累。

記得那一年的中秋節(jié)，與同學在西湖邊的草地上賞月亮、吃月餅。月夜如晝，眼前不時浮現(xiàn)父母在昏黃的燈光下?lián)癫说那樾?，眼淚在眼眶里不停地打轉。他們沒有閑暇賞月亮，更舍不得花錢買月餅。

在我參加工作并且成家后，小白菜和韭菜不再是小菜園里的當家品種。冬春季節(jié)的芹菜、菠菜、萵苣，夏秋季節(jié)的黃瓜、番茄、秋葵等等時鮮蔬菜，讓人看不夠，吃不厭。小菜園儼然是一個小菜場，一年四季生機勃勃，一應俱全琳瑯滿目。這些蔬菜，也不再以出售為主要目的，而是自家特供的“放心菜”。

每次從鄉(xiāng)下回來，大包小袋裝滿了各種蔬菜，一家人吃不完，還會分一些給鄰居、同事，時常令他們羨慕不已。隨著父母一天天變老，我們時常為他們的健康擔憂，叮囑他們少做一些，再少做一些。如今，小菜園已經(jīng)不到當初的三分之一面積，“放心菜”的供應卻從未中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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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我講完小菜園里的故事，兒子有點將信將疑，那時候真的有那么困難嗎？我對兒子說，其實，這還不是最困難的。說完這句話，感覺自己已經(jīng)有點哽咽。直到情緒平復后，我告訴兒子，大姐二姐也就是你的大姑二姑，都是因為貧困導致初中沒有畢業(yè)便輟學，而我也差點在初中時候失學，靠借錢交了學費才得以繼續(xù)上學。

過去，小菜園幫助一個農村家庭度過了一段困難時期，使我免于貧困最終完成學業(yè)；今天，小菜園又讓一個從未品嘗貧窮滋味的年輕人，零距離看到了一個“幸福是奮斗出來的”鮮活案例；將來，小菜園依然是家的一份子，一起分享我們的酸甜苦辣。

【作者簡介】何建明，浙江嘉興人，文學愛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