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10-31
安徽壽縣·李永樹
寒風猝不及防地侵入壽縣古城,我在淅淅瀝瀝的冷雨中回了趟老家??墒俏覜]有看到我想象中的村莊,一條正在修筑的公路從田野奔馳而過,田地被割裂得支離破碎。從天而降的公路不僅打破了村子的平靜,也打破了我內(nèi)心的平靜。當我站在田埂上靜靜地遠望時,我發(fā)現(xiàn)今日的村莊有著落寞而憂傷的表情,或許這落寞和憂傷來自于我的心里。
村子在淮河畔,據(jù)老一輩人講,有百年歷史。我自小在村莊里長大,熟悉村莊的每一縷眼神、每一個表情。當暖暖的春風吹過,有燕子呢喃飛過,杏花桃花梨花相繼開滿枝頭。柳枝也軟起來了,折上一枝柳條,左擰右旋,再抽去內(nèi)芯,一支柳笛就做成了,嗚里哇啦地響成一片。夏天和秋天是村莊的黃金季節(jié),濃蔭匝地、蟬鳴蟲嘶、瓜果遍地、雞鳴狗叫,這時的村莊像一個豐滿的少婦,在燦燦的陽光下爛漫著她灼爍的豐姿。到了冬天,更是熱鬧不已,閑下來的人們打牌、看戲、侃大山……盡情地享受著那份難得的悠閑,孩子則呼朋結(jié)伴、不知疲倦地嬉鬧玩耍,老鷹捉小雞、躲貓貓、跳房子、踢毽子、跳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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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些美好的記憶,早已成為歷史。現(xiàn)在的村莊像是添加了馬達的船,以加倍的速度在時間里飛奔。一條條道路溝通了城鄉(xiāng),也打破了寧靜。陷入轟鳴聲中的村子,再也無法恢復往日的寧靜。如今的村莊,清一色的爺孫、奶孫組合,像冬天的樹上掛著幾片干葉子,像人年邁后日漸脫落的牙齒。村里人拼命地往城里擠,他們在繁華的城市里把自己的身份,改造成農(nóng)民工或者其他名稱,森然林立的鋼筋混凝土代替了家門口那片整齊的莊稼,徹夜不息的各種噪音代替了蟲聲唧唧和螢火爍爍。
懷著一份難以言說的心情,我來到大哥家。我的大哥,他其實是沒有土地幾十年的一名退休教師,他每月享受著政府發(fā)的退休金。但我的嫂子,一位相夫教子的女人,她至死都不愿離開這一片土地。在她的心中,只有土地才是養(yǎng)命的根本。所以,大哥既拿著工資又種著地。已進入深秋,已經(jīng)退休在家的大哥,天天都到地頭上看,神情迷惘而又憂傷。比起退休在家,他覺得沒有了土地,自己就完全的失業(yè)了。他習慣了春種秋收的忙碌,那種忙碌讓他充實而快樂。
由于公路的到來,一些老院子將要拆去。雖說,在村子的另一側(cè),一些漂亮、洋氣而又規(guī)劃整齊的樓房正在修建,但它們比起我心中那些高大、寬敞的鄉(xiāng)村大院來,真是差別太大了。鄉(xiāng)村的院子應該像鄉(xiāng)村人一樣舒展而自然,那些土坯的墻、那些高高垛起的草,還有家門口大樹下的那頭慢慢悠悠嚼草的老黃牛,清晨喔喔打鳴的公雞,夜晚的汪汪狗叫聲,甚至冬天圍在院子四周的麻雀,會讓鄉(xiāng)村充滿了詩意,自然而靈動。
我知道,也許過不了多久,伴我長大的那個村子就沒有了。也許,不遠的一天,老院子會隨著大片土地的消失而消失。村莊,不再是過去的模樣??諝庵酗h蕩的不再是雞鳴狗吠,而是電視機里世俗的喧鬧和牌桌上無聊的逗笑。孩子早已忘記一顆種子變成一株植物的過程,再也體會不到那種從田野里尋找到最真實的快樂。更多的孩子,耳朵里塞著耳機,手指飛快地按著手機,或是眼一眨也不眨地盯著電視或是電腦,而目光中,則是茫然和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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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村莊的時候,我聽見大哥喃喃地質(zhì)問:為什么沒水、沒電、沒公路、沒電視的年代,村莊卻生機盎然,充滿著活力和夢想。而在這一切都有了的年代,村莊里卻獨獨沒有了人?我不知道,這是村莊的歷史命運?還是時代悲哀的嘲諷?沒有了年輕人的村莊,沒有了雞鳴狗叫的村莊,沒有了莊稼滿場的村莊,沒有了披紅戴綠的村莊,沒有了新媳婦和新女婿的村莊,沒有了嗩吶鞭炮的村莊,沒有了……的村莊,這樣的村莊還能叫做村莊嗎?
【作者簡介】李永樹安徽省作協(xié)會員,作品散見于《光明日報》《安徽日報》《安徽文學》《新安晚報》《安徽工人日報》《淮南日報》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