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11-16
貴州黔西·黎道忠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我母親的身體一向不好,一年中有很多時間都是躺在病床上,那年我錄取了縣城最好的高中,但我知道我是無法就讀的。家徒四壁,一年只有半年糧,哪還有錢供我上學,我把錄取通知書看了又看,小心翼翼地折放在書桌下的木柜里,母親看見我不舍的樣子,流著淚對我說,孩子,是我害你了。我急忙扶母親坐下,說:“媽,哪能呢,不讀書照樣能做工吃飯。”她摸了摸我的頭,嘆了一口氣,扶著墻慢慢走了。
我家姊妹眾多,母親撫養(yǎng)我們把身體累垮了,為了讓我們多讀點書,一直不肯去醫(yī)院看醫(yī)生,總說醫(yī)病的錢足可以供我們多讀點書了,所以一直拖著不肯去醫(y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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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晚上,我來到母親床前,對母親說:“媽,過幾天我去大舅家借點錢送你去醫(yī)院,不能再拖了,否則會越來越嚴重的?!蹦赣H搖了搖頭說:“老病了,休息一段時間就慢慢好了,大舅家也不寬裕,不要每次都去麻煩他們,你去看點書吧?!?/span>
我搖了搖頭對母親說:“我都畢業(yè)了,不再讀了,不看了。”
母親的淚流了下來,對我說:“是媽不好,拖累你了?!?/span>
我的淚也流了下來,對母親說:“看媽說的,是我們不好,才使你生病的?!蔽野驯蛔咏o母親蓋好,從母親的房里退了出來。
說真的,我是想讀書的,可我這樣的家庭哪還有錢讀書,況且母親又臥病在床,我再向他們提讀書的事,且不是雪上加霜,那我不僅是自私,簡直是沒有一點家庭責任感了。
此后,我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再想讀書的事,甚至把它忘了,我只想多做點事為家里減輕點負擔。
小久,小鎮(zhèn)上開學的鐘聲響了,看著同學們高高興興的背著書包去上學,我塵封的記憶又被掀開了,我很痛苦,但我不敢提及,生怕父母看到我的痛苦而難過。因為我知道讀書對我來說簡直是遙不可及的事,我只想再看一眼錄取通知書就把它燒掉,從此了卻一樁心事。
但我的通知書不見了。我清楚地記得我放在桌下的木柜里,現(xiàn)在不見了。我在心里說,算了,就不看了,看了也無用,不看也罷。
第二天一早,父親對我說:“收拾一下東西,你打工去吧?!蔽掖饝赣H,很快的打好背包,父親送我上路了。
翻過山梁,我對父親說:“爸,別送了,回去吧。”
父親沒說什么,只是搖了搖頭,又埋頭走了十幾里山路。
走了近一個小時,在山梁上能看到縣城的車站了,我停了下來,這時城里學校的鐘聲在山下響了起來,父親的手顫抖著在上衣的口袋里不停地摸索,半晌摸出一個包了幾層的油紙包,遞給我說:“里面是錢和你讀書的錄取通知書,你媽怕你撕給你包好了,去吧,別記掛家里,爸身體還好呢,你媽叫你好好讀書,否則她……她會……不瞑目的?!?/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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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極力避免說出一個死字,但我的淚還是一下子涌了出來。我后退幾步說:“爸,我不讀了,我去打工,這錢你拿回去還人吧。”
父親良久沒有說話,好一會才抬起頭對我說:“孩子,去讀書吧,我們已經(jīng)把家里的牛賣了,這是你母親的心愿,也是她最后的希望,我會照顧她的,你放心去吧?!闭f完,頭也不回就走了。
山下的鐘聲又一次響了起來,父親的身影在山梁上卻越來越小,他回頭看了一下,揮揮手,走了。
“媽——”我喊了一聲,跪倒下去,等父親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暮色里,才提著背包,走下山去……
【作者簡介】黎道忠,筆名金蘭老黎,貴州黔西人,熱愛文學,有作品散見于《貴州作家》《貴州日報》《勞動時報》《貴陽晚報》《畢節(jié)日報》《烏蒙新報》《高原》《花都》等報刊雜志,偶有作品在全國征文中獲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