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11-19
安徽合肥·鮑璀
明天返程,這樣的光景彌足珍貴,徜徉在午后靜謐的村莊里,不遠處,有犬吠,還有幾只呆頭鵝在叫,我還聽見了鳥鳴,除此,還有門口溪水潺潺流淌的聲音和風聲……
沿著門口的小溪,踱步,抬眼,整個田野一片金黃,像梵高的油畫,秋季的曠味濃烈,蒼茫而悠遠。只有在村莊,才能感覺到生命拔節(jié)的聲音,感受季節(jié)的輪回。此刻,眼睛漸漸的明亮起來,我看見了,偌大的田野,一個老人蹲著,戴著草帽,在摘玉米,那是父親,沒錯,是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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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田野,就他一個人,父親沒有休息,他在收他的作物。父親的身影雖然矮小,我一眼就能認出。
顧城說:“草在結它的籽,風在搖它的葉,我們就這樣站著,什么都不說,就十分美好?!倍丝?,我沒有走近他,就這樣遠遠的看著,陽光熾烈,谷穗低垂,父親在田野勞作,這才是屬于我的村莊。父親,因為熱愛腳下的土地,放棄了遠走的機會,守著三尺講臺,一守就是一生。20歲的父親從師范學校畢業(yè)后,被分配到三面環(huán)山的小學,從此,在這里扎根成家,教書育人。過去的歲月,為了參加一次會議,他翻山越嶺;為了一次家訪,他摸黑徒步十幾里。他的學生遍及天涯海角,他的同事遠走高飛,他的四合院學校變成了樓房……
40載春秋,父親退休了,父親老了……
村支書上門找到父親,請他出來主持村關工委工作。父親說,作為一名老黨員,一個全家有近10人從教的老教育工作者,退休不是人生終點站,人生在世最要緊的在于奉獻……
從那時起,他又迎來新的工作,父親說,發(fā)揮余熱我很滿足,說明我還有用處,退休幾十年來,在關心下一代工作崗位上,用愛心呵護青少年積極向上健康成長,受到社會的稱贊……
他熱愛這腳下的土地,就像當初他熱愛三尺講臺一樣。
父親不是名人,方圓幾十里,大家習慣了叫他“老校長”。父親退休二十多年了,在某一天的路上,大家依舊習慣這樣稱呼他。父親80歲生日的那天,目睹了一個五保戶老人拄著拐杖為父親送祝福,我錯愕了,原來,父親經(jīng)常幫助他,在物欲橫流的時代,遠在新疆的學生給父親打了祝福電話,這些都是人世間最溫暖的惦記……
也許,他用一輩子光陰守候貧瘠的大山和大山的孩子,這是生命給他最好的饋贈,說起往事,他會滔滔不絕,眼睛里閃爍著當時的情景,有時,說到激動處,他忽地站起來,帶著豐富的肢體語言,描述著當時的喜悅與激動……隨后,漸漸地寂靜了。他的學生像秋季的蒲公英,散落各地,生根發(fā)芽,而我是見證了他的豐盛與蒼老的學生。
他手指漸漸的僵硬了,沾滿了泥土,總是。
當初,他也是十指靈活,生命激揚。兒童節(jié),他總是想和我一起同臺表演一個節(jié)目,他彈琴,我唱。那時,我正值懵懂歲月,每一次都搪塞答應他,最后臨陣逃脫,哪有父女同臺演出的,總覺得丟人。
如今,和他說起這茬子事情,他都忘記了,我提醒他,他還是想不起來。
在這個艷陽高照的午后,父親在田野勞作,這是他一個人的田野。就像此刻,我一個人的村莊一樣。熟睡的人們,離散的伙伴,逝去的老人,陌生的孩童,村莊寂靜,光陰漸漸老了,斑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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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青壯年不再面朝黃土背朝天的以此為生了,父母這個年齡的人逐年減少,嘮嗑中,他們會說某家老人又走了……父母有一搭沒一搭地和我說著無關緊要的閑話,聽著,聽著,心里多了些惆悵……偶爾,路過村口,會看到有的家門口坐著老人,他們什么也不做,看著遠方,目光空洞,發(fā)如雪。你和他們打招呼,他們已不知所云,也不知道你是誰了。三三兩兩的孩子奔過,早已不知是誰家的頑兒?;秀遍g,那瘋跑的丫頭不是當年的自己嗎?
我的村莊老了,薄涼了,陌生了。
回故鄉(xiāng),溪水仍潺潺流過,芒草在風里搖曳,父親還在不遠處勞作,我在不遠處站著,也很好……
父親在,我的村莊一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