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12-16
作者:福建莆田·黃清水
被寄放在外祖父家的時候,外祖父的手是魔幻的,時常趁我不注意變出幾顆彈珠,有時會蹲伏在地上教我怎么彈,有時則拍了拍我的腦袋,示意我出門去找小伙伴玩。我則會把彈珠揣在褲兜里,走起路來,會聽見彈珠在褲兜里摩擦的聲音,頓時就覺得像個富豪一樣闊了。
我們會在平整的泥地上挖幾個淺坑,坑的凹度是半圓形,適合掉落和彈跳出。再在土坑的外圍畫一個圓,規(guī)定出圈了就輸。我?guī)缀趺看味际禽敹嘹A少,白白把外祖父的彈珠便宜給他們,然而這一次,我發(fā)誓要贏回所有的彈珠,我像個賭徒一樣發(fā)誓。
在到達戰(zhàn)場之前,他們已經(jīng)在那了。見我來了,便盯著我說,“來!”我掏出一顆珠子,彈出,可能過于用力,出圈了。小山兄弟會玩,鬼靈精著,合起伙來,一顆一顆吃掉我的珠子,等我只剩最后一顆珠子的時候,我已經(jīng)顯得不耐煩了。我看見他們堆放在地上的珠子,手疾眼快沖過去搶了就跑,跑出幾步后被小山拽住,他氣鼓鼓地說:“珠子還給我,快點!”我看見他脖子處青筋暴起,雙目發(fā)火,就用力推了他一把,他退了幾步,沒倒,又和我拉扯起來,小海隨之也加入到這場打架當中,三個人扭在一起,我被摁在地上揍的灰頭土臉,隨后他們伸手到我褲兜里,拿走所有的彈珠之后揚長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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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我已經(jīng)哭起來了?;丶液?,外祖父沒有問我,他看出了什么,先是給我拍了拍褲子上的灰塵,打了盆水,擰著毛巾給我擦擦臉。擦干凈臉了之后,說,“坐下吧?!蔽覀儬攲O倆就坐在門檻上,他一只手放在我的后背上,我委屈地說:“他們兩個打我一個?!?/span>
說著我就哭起來。外祖父則笑了笑,說:“打輸了就哭,打贏了就笑。這可不是男子漢哦?!?/span>
我問:“什么是男子漢?”
他說:“打輸了不哭,打贏了不笑?!?/span>
我說:“那我做不到。我太小了?!?/span>
外祖父摸了摸我的頭,說:“哭完了,疼也過了。小孩子嘛,總要再在一起玩的?!?/span>
我說:“我發(fā)誓,不跟他們一起玩了?!?/span>
說完,我就氣鼓鼓地站了起來,想要去找外祖母說理去。外祖父看我這個樣子,就笑了起來。
一日,帶我去上班(外祖父在鞋廠看自行車)。兩個老伙計坐在亭子里玩象棋,我無聊地坐在一旁,看也看不懂,就只看外祖父對面的人一直煙抽個不停,煙霧噌噌地往上冒,在他的頭發(fā)上盤旋環(huán)繞,好像著火了一樣,我覺得好玩,就走到他身邊去,從他桌上的煙盒里抽出一根煙來,趁他沒注意到,我學(xué)他將煙叼在嘴角上,模仿他的姿勢,夾住煙,玩了一會兒,不過癮,又摸到他身邊去,拿起打火機,打了幾下,著了,我就將煙叼在嘴角,讓火燒著了煙,撩起了煙霧,我才放下打火機,這時再將煙叼在嘴角,用力一吸,一口渾濁的煙霧在腦袋里竄來竄去,我被嗆的滿臉通紅,咳嗽聲吵到了入神的外祖父。
他轉(zhuǎn)過臉來,瞪圓了眼睛,之后嗤嗤地問:“怎樣?”
我朝門口啐了兩口,回他:“這什么鬼東西?。俊?/span>
那個老伙計便說:“這是好東西?!?/span>
“你騙人。我剛剛吸了一口,一大團煙霧在我的嗓子眼里打轉(zhuǎn),我整個人都霧蒙蒙了。”
這時他們便哈哈大笑著。好像幸災(zāi)樂禍的樣子,我則嘟著嘴,繞去外祖父的旁邊去,我說,“我口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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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祖父便志得意滿地說:“將軍。”然后樂呵呵地站起來,拉起我的小手,說,“想買什么吃的呢?”
那個老伙計仍舊困于敗局當中。而我則和外祖父出廠門去了。
外祖父在家里時,常常敲打算盤,他總說熟能生巧,久不練習(xí),就會懈怠,往后再拾起來總不會那么得心應(yīng)手。我每次也最愛看他幾根手指頭彈來彈去,靈活,巧妙,行云流水一般。我挺羨慕外祖父能用左右手打算盤,他每次一打算盤,我就杵在一旁看,從不吵他,我喜歡聽算盤噼里啪啦的聲音,好像許多彈珠相碰的樣子,如果閉上眼,我立馬就能感覺到贏了小山兄弟倆好多的彈珠。
然而這種感覺,在外祖父逝世后,好像突然之間也消失,有時想尋找,卻發(fā)現(xiàn)再也尋不見了。
【作者簡介】黃清水,1990年生,福建莆田人,福建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天馬詩社發(fā)起人之一。作品散見《福建文學(xué)》《星星·散文詩》《延河》《散文詩世界》《散文詩》《詩潮》《臺港文學(xué)選刊》等報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