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里，我家的年夜飯總是簡單而素淡的，盡管近年來大家的生活水平普遍得到提高，在我家的飯桌上依然沒有什么鮮亮、豐盛的山珍海味，有的只是父親親手做的家常小菜罷了，但卻讓我們吃出了久久回味的難忘味道。

小時(shí)候，家里兄弟姐妹多，都在求學(xué)，經(jīng)濟(jì)一直比較拮據(jù)。記得那年春節(jié)前，父親帶我去趕集。一大清早，父親從過道下拉出架子車，用掃帚細(xì)心掃去上面的塵土，又鋪上塑料袋，讓我坐了上去，我高興地心想：這是要買多少年貨??？還拉著車子。到了大集上，父親先拉著我來到糧行，他和一個中年男人談?wù)摿艘魂?，就把三袋麥子搬到架子車上，這大概是我家一個春天的口糧。然后，父親從上衣兜里掏出一卷錢，260元，是他足足一個月的工資。父親抽出兩張百元大鈔付給人家，只剩下幾張單薄的小面額紙幣。我有些失落，看來期望中的那些好吃好玩的東西是沒有希望買回家了。果然父親只割了一塊豬肉，灌了一壺豆油，買了一把芹菜，就結(jié)束了年貨采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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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都說“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可是父親卻能用有限的物資最大限度的讓我們過一個有滋有味的春節(jié)。他和母親在狹窄逼仄的廚房里忙忙碌碌，自留地種的綠豆，磨成粉在油鍋里炸成了焦脆的綠豆丸子；母親搟成的面片，被父親三刀五刀改成了四方塊，下到油鍋又變成了焦麻葉；豬肉和芹菜被父親有力的刀功嶄成肉餡兒，一家人齊上陣包成年夜飯吃的餃子。

年夜飯，還有一道涼拌菜，父親年年不落，就是包餃子沒用完的芹菜，父親把它洗凈，剁成段，在鍋里焯一下水，然后撒上鹽、味精，滴上幾滴香油就做成了。年夜飯端上桌，簡簡單單的四個菜，涼拌芹菜、家常豆腐、清炒綠豆芽、梅菜扣紅燒肉，有葷有素，父親高興地說：“好吧!一年了，你媽家里家外的操持，你們幾個學(xué)習(xí)優(yōu)秀，都拿回了大獎狀，我們的日子越過越好，都離不開一個‘勤’字?！备赣H特地推薦他精心調(diào)制的“涼拌芹菜”：“來，都來嘗嘗它的味道！”

如父親所說，“天道酬勤”，我們兄弟幾個憑借自己的勤奮努力，各自考上了自己心儀的學(xué)校，走上了工作崗位。對我們的努力，父親很高興，退休以后，做年夜飯自然更責(zé)無旁貸地落在了他的身上。每年臘月二十九，我剛一下班，父親就打來電話，忙完沒有？忙完了，回家過年。我問父親年貨都備齊了嗎？要不要我去超市買些東西。父親急忙勸阻，不用，不用，家里什么都有，把嘴巴帶回家就行了。

父親依舊在廚房樂此不疲的忙碌。年夜飯端上桌，依然是那么的簡單而素淡，一入繼往的貫徹著父親“青菜豆腐最長久”的理念。父親說：“大家工作一年都辛苦了，我做的這桌年夜飯是清淡一些，我們老百姓的日子雖然好了，但還是不能奢侈浪費(fèi)，平平淡淡才是真！”我發(fā)現(xiàn)飯桌上除了涼拌芹菜，不知何時(shí)又多了一道“涼拌蓮菜”?！皝恚瑖L嘗我做的‘涼拌蓮菜’，跟著手機(jī)視頻上學(xué)做的調(diào)味汁。你們都參加工作了，除了勤奮踏實(shí)，還要加上一個‘廉’字，都嘗嘗，看有沒有別樣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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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除夕夜，燈火萬家團(tuán)圓時(shí)。時(shí)光悠然飄逝，可父親每年給我們做的那一桌桌年夜飯，味道從來沒有變。在簡單飯菜里，我們品出了勤儉、踏實(shí)、團(tuán)圓的特別味道，和父親對我們的無限期望。它是另一種形式的家風(fēng)傳承，讓我們在每一個歲月的站點(diǎn)洗塵、加油，走向更加光明的未來。

【作者簡介】張海洋，男，河南柘城人，在《微型小說選刊》《佛山文藝》《小說月刊》《金山》《小小說月刊》等報(bào)刊發(fā)表有小說多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