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10-07
在我的眼里,家都是一條船。船行不與不行,行不行得遠(yuǎn),怎么行,關(guān)鍵在“船載千斤,撐舵一人?!?/span>
我家這條船撐船人自然是父親、母親。從我記事起,父親、母親都忙生產(chǎn)隊地里的農(nóng)活兒。七、八歲時,母親才帶我去白馬鎮(zhèn)治平寺小學(xué)校去發(fā)盟讀一年級。家里住著兩間石頭柱頭,石頭裝板墻的穿斗小青瓦房,與左鄰右舍的石頭穿斗瓦房形成了一個院子。瓦房前面是一條溝,叫農(nóng)莊溝。溝的對面是獸脊般起伏的連山。瓦屋后枕著的也是獸脊般起伏的連山。溝的兩岸連山都是光禿禿的沒有樹木和植被。間或有幾棵柏樹或馬槡樹,也被撿柴打草的孩子剃去了枝丫,只有赤紅的梯土和溝田。生產(chǎn)隊長手提一塊爛鋤頭,早晨、中午“當(dāng)當(dāng)”地敲響。父親母親隨院鄰出工,這樣早出晚歸仍吃不飽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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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我頭上三個哥哥每天跑腿去鎮(zhèn)上讀書。放午學(xué),晚學(xué),回家就翻箱倒柜找東西吃,找到生紅薯也要互相搶奪。最好是找到一分、兩分錢。嚼食生紅薯后開始寫作業(yè),寫著,二哥、三哥開始調(diào)皮倒蛋。不是三哥拿二哥的本子,就是二哥甩三哥的筆。然后互相抓扯,二哥一錠子,三哥蹄一腳。打得哭哭昂昂,大哥視而不見。因這樣的事隔三茬五都在發(fā)生。
父親、母親收工回家,二哥跑去向父母告狀。父母親看著一個個毛頭蓬面的臟孩子,氣就從心生,放下手上的農(nóng)具就要打人。二哥拔腿就要跑,父親一邊逮,一邊打。還沒逮住,二哥已哭啼起來,攆得滿屋團團轉(zhuǎn)。我則躲在耳門背后大氣都不敢出。心知與自己無關(guān),時不時露出半個腦袋,一只眼睛偷看一下場面。恰巧,母親一臉怒氣站在我眼前,盯住我,眼一恨,厲聲罵到,短命鬼,你也挽起一把韭菜吆伙伙羊。母親一手拽出我,一手在我屁股上打兩巴掌。三個哥哥都被父親逮住,押在堂屋老人香火前。我驚若寒蟬,不敢哭,頭發(fā)凌亂了也不敢理順,呆呆地站在末尾陪“殺”場。
母親的氣全掛在臉上,抽根凳子背靠石中柱坐著。大哥先挨父親一黃荊棍兒。大哥頭沒偏,也沒躲,有股頂梁柱子不折腰的拗頭。我頭上的三個哥哥,一個比一個大兩歲。大哥哥已十三歲讀初中了,他卻不像二哥、三哥那樣調(diào)皮。為父親開始分擔(dān)一些勞力活兒了,從井里往家水缸挑吃水,往家里自留菜地里像父親那樣除草、松地。我卻為大哥的冤輕聲“嚶嚶”地哭起來。二哥惡人先告狀,說,三弟到處找家里的錢。三哥反唇相譏,你還不是偷了媽的錢買水果糖吃。
父親手中的黃荊棍兒一揚,沒落在二哥身上,扔在了地上。牙一咬,臉腮上鼓出兩道崚。眼睛從大哥看到我,又從我看到大哥,說,你們都懶不聽話,曉得肚子餓了?還都想有錢用。要得,從現(xiàn)在起,我們家實行金錢有償制度,免得你們一個個都懶。父親盯住大哥,說,你放學(xué)回來,做完作業(yè),擔(dān)一缸吃水8角錢。菜園地里扯草、擔(dān)糞淋萊8角錢。二娃子,做完作業(yè),上坡?lián)觳?塊錢1背簍。三娃子,撿狗屎,一撮箕1塊錢。幺妹崽,打豬草、兔子草1塊錢1背簍,燒火煮飯5角。多勞多得,不勞不得。不挨打了還有錢掙,大家歡天喜地了。母親盯了一眼父親接過話說,記倒起,一天三頓飯,吃飯是1塊錢1碗。
這樣,父親每天對現(xiàn)發(fā)錢,吃飯時母親又收回去。哥們和我手上也沒捏下錢。大哥卻把自留地種得菜吃不完。二哥跑很遠(yuǎn)去撿柴打草,家里屯著柴和豬草。三哥提著糞箕撿糞也撿柴打草。我把兔子喂得下了幾窉小兔崽。我家悄無聲息地發(fā)生著沒有過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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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父親忙著忘了發(fā)錢。哥們和我吃飽穿好了也忘了要錢的事。一個一個見了家里的活兒都搶著干了。一家人濃濃的親情更濃,誰個晚了沒回家,來回地詢問。爸呢?媽呢?大哥呢?二哥、三哥呢?幺妹兒呢?
土地責(zé)任制后,大哥參軍去了部隊。過了兩年,二哥去浙江開了廠。又過兩年,三哥去成都經(jīng)營了餐飲。我大學(xué)畢業(yè)考進(jìn)遂寧市中心醫(yī)院。
我家這條船,父親母親平穩(wěn)地?fù)芜^了深水區(qū)。
【作者簡介】黃關(guān)勝,生于63年8月,熱愛文學(xué),遂寧市作協(xié)會員,安居區(qū)作協(xié)秘書長,作品散見國內(nèi)報刊,發(fā)表小說近100篇。小說《孟七公》 《蘇秀回鄉(xiāng)》 《酒魂》曾獲全國小小說大賽征文等級獎,年度優(yōu)秀作品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