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蘇如皋·孫爾俊

在我小時的印象里，父親是個心地善良的人。那時我家屋后有一片竹林。他會做竹籃，又會扎笤帚。他做的竹籃、扎的笤帚除了家用外，還無償?shù)厮徒o親朋好友或者經(jīng)濟困難的鄉(xiāng)鄰。有時候人家請他去做竹籃或是扎笤帚，他二話不說，放下農(nóng)活或家務(wù)就去，從不要人家的工錢。他又是一個勤儉持家的人。在外，他是種田能手，耕田耙地，挑河挖溝，樣樣能來；在家，他是頂梁柱，喂豬刷圈，挑水劈柴，重活臟話基本上都是他干。他把一個八口之家治理得井井有條。耳濡目染，我從小就在這樣的家庭中成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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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重視對我們的文化教育。新中國成立后，他先后送我們兄弟三人去學校讀書。沒錢交學費，他咬牙拆掉兩間草房，賣掉房梁。就這樣，大哥讀完了小學，二哥讀完了初中，我有幸讀完了高中。 他特別重視對我們思想品德的教育。小時候，他經(jīng)常給我們講“狼來了”“孔融讓梨”等故事，使我們懂得“說謊要被狼吃掉”，要關(guān)心他人。他很少打罵我，但我八九歲時他對我的一次責打卻讓我終生難忘。事情是這樣的，春節(jié)期間我和鄰居家的小孩在我家玩一種有輸贏的游戲：在桌面上旋轉(zhuǎn)銅錢，待轉(zhuǎn)停后，以猜中銅錢向上的正反定輸贏。游戲開始前，雙方都拿出自己的“賭注”：我是過年時奶奶給的幾塊糖果，他是兩把炒花生。并約定，每次猜中的一方從對方那里拿取一塊糖果或五?；ㄉ＝Y(jié)果幾個回合下來，我輸?shù)袅怂刑枪?。這下我不干了。要知道在那個年代，在偏僻的農(nóng)村，糖果對小孩來說是稀罕之物，只有在過年時才可能從長輩那里得到，還常常舍不得吃，現(xiàn)在卻被別人拿走了，能不急嗎？于是我耍起了賴皮，纏著他不讓他回去，非得要回那幾塊糖果，弄得鄰居家的小孩也哭了。父親聞聲趕來，問鄰居小孩什么事。他哭著一五一十地說出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父親聽后，氣不打一處來，一把抓住我就在我頭上狠狠地給了個栗鑿(將食指、中指彎曲起來敲擊人頭部的動作)，并教訓(xùn)道：“小小年紀就不守規(guī)矩，長大了還不無法無天？”又揪住我的耳朵問：“下次還不？”直到我忍著痛認了錯才放手。父親的栗鑿還真管用，從此我說話做事再也不敢造次了。

父親的言傳身教潛移默化地影響了我們，必要的懲戒措施又矯正了我們的不良行為，使得我們少走了不少彎路。我們健康地成長著，兄弟三人先后加入了中國共產(chǎn)黨，大哥做過村干部，二哥入伍提了干，我恢復(fù)高考考取大學成了一名人民教師。      

結(jié)婚后，我也有了兩個女兒。我和妻在女兒開始懂事時就時常對她們講一些利于她們成長的故事，并訂立了一些規(guī)矩，讓她們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比如，見到長輩要問好，人家的東西未經(jīng)允許不準拿，……女兒做得好的，我們及時給予夸贊；做得不對的，及時給予批評指正。孩子的成長并不總?cè)绺改傅囊?，時不時會出現(xiàn)一些不好的苗頭，這就需要做父母的及時予以矯正。1983年，我被調(diào)到江蘇省如皋中學任教，隨即把小女兒帶到身邊讀小學一年級，住的是集體宿舍。一個星期六我回農(nóng)村老家，未把她帶回去。星期日晚上回校后，同宿舍的某老師悄悄地告訴我，說是你家小姑娘拿了某某老師放在床頭的兩塊零用錢。我一聽，頭都大了，但又一想，女兒小，她決不是真心想＂偷＂人家東西，可能是她需要零用錢買點什么。但無論怎么樣，得教育一下。于是第二天放學后，我趁其他老師不在宿舍時把女兒叫來，先問她有沒有拿過人家什么，她起初吱吱唔唔不肯說，在我再三追問下才說拿了某某老師兩塊錢。我問她拿人家錢干什么，她囁嚅著說，買畫畫的蠟筆。我說，要買蠟筆怎么不跟爸爸說一聲？她低聲地說，怕不肯給。是啊，我怎么沒及時關(guān)注到她的需要呢！一絲自責掠過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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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如何教育她呢？用父親那樣的栗鑿嗎？雖然它給我留下的疼痛促我改過，終生難忘，但若施于我年幼的女兒，便略顯粗暴和嚴厲，我不忍心。怎么辦呢？這時我想起小時候母親在我犯錯后打屁股的情景，雖不重但也能讓我得到教訓(xùn)。于是我把她拉過來，露出她的屁股，不用力地拍了一下，但還是在她稚嫩的屁股上留下紅印。接著，我又對她講了一些為什么不能隨便拿人家東西的道理，她含著淚點了點頭。從此，女兒再也沒有發(fā)生過類似的事。后來她順利考取了南京大學國際商學院。      

著名教育家馬卡連科說：“沒有懲罰的教育是不完整的教育?！?孩子如同樹苗，如不及時修枝剪杈，極易長成“歪脖子樹”。要使自己的孩子健康成長，既要言傳身教，和風細雨，又要輔以適當?shù)膽徒浯胧?。一味地溺愛，一味地遷就，一味地放縱，只能毀了孩子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