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12-03
河南平頂山·黃河清
夕陽西下的時候,暖暖的溫情不舍地彌漫著。
在這宜人的光暈里,我重復著整個冬日里最專注最細致的照料:在下午晚些時候,拉開客廳西邊的窗簾,把陽光迎進來。父親倚在沙發(fā)里,幾案上茶杯裊裊升起的霧氣,幻映出微微的虹彩。
大病初愈的父親日常起居已經(jīng)不能夠從從容容地應對。他滿臉皺紋,雙目沉凝,安詳?shù)卦诳蛷d里與夕陽對坐,那稀疏的白發(fā)和龍鐘的老態(tài),成為夕陽下一道讓我流淚的風景。我想,年邁是最揪心的無奈。
記得早些年,父親是高大的、矯健的,也是艱辛的,他的表情是和善的,也是輕松的,粗黑的胡子茬上抖著一種喜氣和威嚴。小時候,父親常常帶我下澡堂。有一次,我一邊脫衣服,一邊注意父親身上的肌肉,見父親是那么強健,水霧蒸騰中的人們都沒有父親的肌肉發(fā)達,我因此而生出自豪感。 人們常說父愛如山,博大深沉。父親不善言辭,他對子女的愛是無聲的關(guān)懷,默默的愛護。兒時,家里境況不好,生活拮據(jù),一家?guī)卓谌揽扛赣H微薄的工資過日子。父親汗水流身上,辛苦藏心間。他每天很晚才回來,母親總是給父親下兩碗面條。父親”吸溜吸溜"喝面湯,等母親走開后,他把面條留給我們。父親跟著光陰的車輪不停地奔跑,不經(jīng)意間跑白了須發(fā),臉上刻滿歲月留下的滄桑,風雨間走進了桑榆暮年。終于有那么一天, 我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高出父親半個頭;有一天,我扛起了父親扛不動的木頭;有一天, 父親對我說,兒子,來!幫父親拿個主意……我明白了,自己已經(jīng)長大了,要做那棵大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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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春節(jié)過完,我準備返回外地工作,從家到縣城這段路依舊是父親為我送行。在為我一次次送行的路上,父親漸漸衰弱,腳步越來越滯緩,眉目拘謹,表情凝重,胡須上蓄著黃土似的重重心事。就在幾天前,從醫(yī)院歸來時,我攙扶著父親,發(fā)現(xiàn)他的手臂已經(jīng)變得很瘦弱。我忽然意識到父親真的老了,不再是從前那個身強力壯的父親了,也不再是那個精神矍爍的父親了。歲月不饒人啊,生活將他徹底變成了一位老人。
此時,在我的眼里,父親神態(tài)寧靜安祥;此刻,在我的心中,依然是他在病痛中掙扎的陰影。父親老了,喪失了生活自理的能力,坐在餐桌前,面對豐盛的飯菜,他連端起飯碗都感到如此困難,飯量也是大不如從前了。家中有老父親,是幸福的。有人講,父母活著的時候,我們不會絕望,因為身后有一扇門;一旦父母離去,身后的那扇門就關(guān)上了。我不知身后的門何時關(guān)閉,心頭有一種“樹欲靜而風不止, 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的恐慌,那樣的遺憾怎堪承受終生!
夕陽西下的時候,暖暖的溫情不舍地彌漫著,撫慰著我一顆脆弱的心。我多么希望有一只力量無邊的手能逆轉(zhuǎn)時光的指針,為我挽留辛苦了一生的父親,以及所有艱辛了一世的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