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12-24
作者:江西贛縣·謝士艾
岳父的最后7年過得自由自在,活得稀里糊涂,而我們則被他老人家弄得暈頭轉(zhuǎn)向,哭笑不得。
岳父83歲這年,岳母腦出血去世,我把岳父接進了50公里外的城里,和我們一起過日子。岳父是獨子,10歲時父親被日本鬼子的飛機炸死,第二年,母親也被日本鬼子糟蹋后殺害。從此岳父顛沛流離,給人打短工做長工,過著牛馬不如的生活,那年逃壯丁,還被追兵開槍打掉了半只耳朵。
解放后,岳父分到了田土,基本上過上了安穩(wěn)的日子。但因家境貧寒,僅有一間破舊不堪的老屋,加上自己耳朵的殘缺,直到41歲才結(jié)婚。岳母比岳父大兩歲,而且右腳還有殘疾,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的。妻子是家里惟一的孩子。生她時,岳母已是相當高齡的產(chǎn)婦,大隊的接生婆不敢接生,公社衛(wèi)生院說條件差,這里危險,最后轉(zhuǎn)到縣醫(yī)院,婦產(chǎn)科的大夫見了,個個也是直搖頭,一遍又一遍地說明有可能產(chǎn)生的嚴重后果,對此,岳父岳母都把它當成了耳邊風,視死如歸地堅持著,岳母說:“只要孩子能平安生下來,我永遠躺在這里都可以?!?/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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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的成長是快樂的、幸福的,她集父母的千萬寵愛于一身。同樣妻子也沒有辜負父母的心血和希望,17歲那年考上了省師范學院,當時在偏僻的小山村還引起了一陣不小的轟動。
畢業(yè)后,妻子要求到家鄉(xiāng)的中學當老師,為的是更好照顧父母,幫家里多做點事,父母趕集也有個休息、落腳之處。一年后,由于工作需要,妻子調(diào)到了城里的中學。又兩年后,我們結(jié)了婚,并生有一個兒子。期間,我們十天半月會回去看望兩位老人,逢年過節(jié)不是把他們接到城里來,就是到鄉(xiāng)下和他們一起過。
現(xiàn)在岳父進了城,首先就是不習慣,不停地鬧著要回鄉(xiāng)下,我和妻子幾乎天天都要費口舌勸說,最后不得不答應每個星期六陪他回去一趟,清明、冬至更是雷打不動。有時說得好好的,上午去,下午回,可他硬是要在老屋住一晚,逼得我們活受罪。
我和妻子要上班,怕岳父一個人出去,會走丟,出門時都會反鎖,讓他在家看電視,可岳父不答應,把門捶的山響,大喊大叫道:“你們是限制人身自由,叫我坐牢!”我們無奈,只好由著他,可總是提心吊膽、忐忑不安的。岳父的體質(zhì)不錯,眼睛和腿腳也行。開頭兩年,他的頭腦還是比較清楚的,自己出去能買東西、理發(fā),除偶爾開錯樓層的門外,都能準時回家。然而第三年的一個秋天,岳父下午出去,到吃晚飯還不見人,我們慌了,四處尋找,求助警方后,才在晚上9點多鐘找到,因此,我們被警察好好教育了一頓。從此,我們再也不敢讓岳父一個人出去,好在那時妻子正好退休了,岳父要上街外出,可由她陪同。
我們住的是房改房,120多平方米,三室兩廳一廚一衛(wèi)兩個陽臺,很是寬敞、舒適,兒子在外地,我和妻子住一個房間,岳父住一個房間。冬天的一個深夜,在睡夢中突然被岳父的叫喊聲吵醒,我趕忙披衣起床,推開岳父房間的門,拉亮燈,只見岳父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渾身瑟瑟打抖,嘴里不停地說著:“你們怎么回事,把我扔在地上。”頓時,我心里一沉,第一個想法就是岳父不能一個人睡了,否則一定會出現(xiàn)危險出現(xiàn)意外的!于是第二天晚上,我在岳父房間加了一張床,陪著他睡。
岳父88歲這年,我的父親中風,在鄉(xiāng)下治療、護理的條件差,我也把他接到身邊。父親不能行走,坐在輪椅上,吃飯要喂,屎尿要端,洗澡要扶著讓他坐好,晚上和我睡一張床。岳父見了,常常質(zhì)問我們:這是什么人,快把他趕出去!有一次岳父洗澡,找不到自己的內(nèi)褲,瞪大眼指著父親罵開了:“你這個人真不要臉,短褲都偷,快交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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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年過了中秋節(jié),岳父的腦子更糊涂了。他一天到晚竟鬧著要娶老婆,說就在鄉(xiāng)下,已經(jīng)等了他好久,姓什么叫什么有鼻子有眼的。我們以為這事一二天就會過去,沒想到卻鬧了3個多月,對此,我們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用哄騙來安撫他,說已經(jīng)派人去提親了,說前幾天送了彩禮去,說過一個星期就娶回來,等等。事后得知,岳父年輕時在村里是有一個相好的姑娘,只因女方父母堅決反對,才沒成為夫妻,岳父也許至今不忘,這也是愛情的力量。
今年春,岳父多器官衰竭。在醫(yī)院躺九九81天后,醫(yī)生說,自然規(guī)律,不可抗拒,準備后事吧!妻子抱著買來的壽衣,在一旁泣不成聲。這時,彌留之際的岳父突然開了口,我們趕緊把頭靠過去,依稀聽他說:“我要大棺木,不要火燒?!彪S后頭一歪,給我們?nèi)酉乱患殡y的事,90歲的岳父就這樣熟睡一般告別了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