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2-22
治始讀宗譜,至九世祖養(yǎng)魁公捕賊報(bào)仇事,竊嘆公以孝子之行,得義仆趙玉之報(bào),而以子孫繼繼繩繩,保世滋大者,公之德不可祧,玉之功不可沒也。
及至郡,訪族叔庠生帝口公于獨(dú)山下,則又聞公之先八世祖簡齊公,有所謂義仆宋通者,曾先玉而殉主難。嗚呼,奇哉!夫人道之經(jīng)、性命之正,與生而俱來,至死而不冺。無賢愚貴賤,其原一也。而或者曰:“必學(xué)乃能之?!?/span>
夫古來或有負(fù)鴻儒碩望,貴至公卿者,平居泰然自謂忠肝義膽,可質(zhì)鬼神。一旦臨小利害,輒變色悸心,縮首結(jié)舌,不敢出一詞。甚或背棄君親,赧顏忍恥,屈膝婢妾之下,拜舞仇人之庭,其所學(xué)安存乎?
乃若以匹夫豎子,至微至賤,非有詩書之澤、禮義之防而受若值、任若役,又非有世恩之錫、冠帶之榮。且即軀殉節(jié),又非有望于身后之易名、子孫之録蔭而竟毅然不顧,舍身救主,且先后踵美?倘有所謂人道之經(jīng)、性命之正,與生而俱來、至死而不冺,不待學(xué)而能者乎?
雖然不有簡齊公之淸節(jié)、養(yǎng)魁公之純孝,不能得通與玉者以備任使,即得亦必不能激發(fā)其義氣若此。然如通與玉,求諸簪纓冠冕中不多覯,顧得諸賤隸為二公后者,崇二公之德,不忍不報(bào)。二仆之功,且告后世之忠于所事者,當(dāng)無愧于二仆之節(jié)焉可也!于是傳而《傳》之。
宋通者,鳳陽人,祀孝義祠,簡齊公之門下仆也。公以萬歷間恩貢,授廣西柳州府通判,通常隨輿馬。
公居官廉謹(jǐn),軍民猺獞,無不感戴。及致政歸,行李飄然,駕一葉之輕舟,行遇盜。通待側(cè),臨變猝無以應(yīng)。乃自脫其冠,服置公前,徑取公之冠帶衣履,服之以出之,呼曰:“予毫無所有,惟有一命!若輩毋得窘辱我。”遂自沉于江。
賊皆以公已死,不知公服通之服,雜群仆中。賊入舟,分檢囊槖,惟圖章、筆硯、書籍而已,相顧驚愕曰:“誤殺此清白吏矣!”遂怏怏然而去。
賊既去,公求得通尸,厚殮載以歸,遺命附葬,世世無廢其祀。今公墓在府城西魯山村衛(wèi)郝岡,兩溪公墓下,而罍然在側(cè)者,通之墓也。
趙玉者,懷邑處士,養(yǎng)魁宋公門下仆也。崇禎季年,李自成冦懷遠(yuǎn),流賊蜂起,玉從公逃難,賊追甚急。當(dāng)是時(shí),公衣帛,玉衣褐,公遑急不知所為。玉曰:“事廹矣!愿下坂易衣。”公從之,更衣異路。賊果悉力追玉,公乃得免。
越日,公還求玉,得其尸,哭而葬之,命二子曰:“必?zé)o廢其祀!”今玉墓在包家集莊宅西。甲子秋,治從叔紹衣公、兄有成、有堂,詣北鄉(xiāng)奉祀祖墓,既畢,乃以祀養(yǎng)魁公之胙,奠于玉墓,莫能定其向,治曰:“生為主死難,歿必向之?!奔匆詫?duì)石澗東養(yǎng)魁公墓為其向,奠酒,三揖不拜。
從許人臣者使臣,許人子者,使子之義也。又制為告文,每歲春祀養(yǎng)魁公,輒以胙余,奠于玉之墓,而令后世常祀無缺也。玉雖別葬,與通之附葬,蓋無殊云。其告文曰:
惟爾賦性堅(jiān)貞,居心肫摯。沐主惠于多年,捐身軀于一日。存人道于幾希,盡大義于倉卒。雖媲美于洪君之節(jié),何多讓焉?求忠貞于孝子之門,不其然乎?念爾死事之忠,聿隆報(bào)功之禮。芳名閱百世而常新,祀典配康懿而無極。
惟爾有靈,尚克歆享!
【注:康懿,養(yǎng)魁公謚?!?/span>
【點(diǎn)校者:曹克考】
推薦評(píng)語:吾點(diǎn)校家譜百余卷,在本宗宗譜內(nèi)為異姓立傳(除“配、妣”),殊為罕見,為異姓仆人立傳者,絕無僅有。而懷遠(yuǎn)長安山《宋氏宗譜》,為二“義仆”,立傳,實(shí)乃堪贊!宋氏亦可謂義門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