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9-13
作者:安徽當涂·邰小慶
我居住的小城,大規(guī)模舊城改造始于上世紀九十年代末。隨著成片老屋被拆除,取而代之的是幢幢整齊的高樓拔地而起。開發(fā)商笑了,拆遷戶歡天喜地。因而那段日子里,某某人搬新家,請客送禮吃喜酒,成了人際交往中很重要的一部分。然而這種顯而易見的利國利民皆大歡喜的事,有些人卻片面地認為老房子拆了可惜,政府是敗家子,對此我是不敢茍同的。我是老屋里生老屋里長,生活了近半個世紀才離開了那里。留給我深刻的記憶雖談不上痛苦,卻也著實讓我高興不起來。
我家老屋坐落在小城中央,黃金地段。兩進——前院、天井,南北各有廂房。后院有井,井臺上刻有“同治呂井九年”字樣。同治做皇帝是一八六二至一八七五年間,于是這房屋的年代便有了考證。到了上世紀五十年代我在南廂房呱呱墜地,此后的五十年風云歲月里,我便與這座老宅朝夕相伴。我記事時這座房子已是耄耋之年,因家道中落,使得這座近百年老屋疏于維護。加上文革時期紅衛(wèi)兵對它一番打砸,掘地三尺,這猶如雪上加霜破敗得越發(fā)嚴重了。各鉚榫相繼脫位造成椽子位移,椽子位移又帶動瓦的錯位,所以,屋漏,便成了住在這種房子里的人最尷尬的事。下雨時,屋外的嘩啦聲與屋內的滴答聲遙相呼應,令人不勝其煩。
我父親性情豁達對此事總是不以為然,常打趣地說,一年就是下三百天還有六十五日是晴天唦,而母親則為此事操夠了心。等雨過天晴再曬上幾個太陽,她總能從哪找到一些老瓦匠來撿漏。母親說年輕人干不了這活,毛手毛腳的,那些瓦脆得像鍋巴一樣。老師傅來了問明情況之后,點上一支母親敬的香煙叼在嘴里,然后開始上房。這時母親總是叮囑我和小哥要扶好梯子,生怕他年紀大了腿腳不穩(wěn)有個閃失。等他一步步離開梯子后,我們便松口氣后退幾步,看他如大猩猩般往上爬。他手中時常握個小笤帚,用以清掃瓦溝里的枯枝爛葉泥土雜物,而腳下的瓦時而嘎巴作響,果然“脆得像鍋巴一樣”。這樣的檢漏循環(huán)往復,對問題的解決不會起太大的作用。往往原先漏的地方似乎好了點,而不漏的地方倒沉不住氣了,那應該是“嘎巴作響”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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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時節(jié)常常暴雨如注,陰溝滲透的速度跟不上降雨量,因而天井里積水沒及腳踝如魚池一般。若要外出,得找些磚塊權當橋墩,再輔以木板或其它條狀物,人走在上面如同技驚四座的雜技演員。屋內的地板也是七拱八翹千瘡百孔,步子邁大了或步伐快了,會震得滿屋子杯盤盞碟鍋碗瓢盆叮當作響,這時,我們往往會受到母親的責備。所以,直到今天,我在家中行走都是躡手躡腳的,習慣了。
到了九十年代,隨著改革開放的逐步深入,綜合國力的日益提升,舊城改造的號角終于吹響。大街小巷大大的“拆”字隨處可見,隨之而來的是挖掘機打樁機的日夜轟鳴。人們翹首以盼喜形于色,房子房子?!鞍驳脧V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
如今,我早已住進了寬敞明亮的樓房。家中裝修雖不豪華,卻也簡潔實用。妻子手腳勤快,經常打掃得窗明幾凈一塵不染。下再大的雨,我在家中穩(wěn)如泰山,沒什么可擔心的。只是二老早已故去,他們沒能看到這幾年小城發(fā)生的翻天覆地的變化——道路越來越整潔,樓房越建越高,古老的護城河經過改造宛若人間仙境。撫今追昔感慨萬千,四十余年來我們不再瞎折騰,而是集中精力搞建設,全心全意謀發(fā)展,一路向前高歌猛進,取得了一個又一個令全世界為之驚嘆的成就。改革開放如春風化雨潤澤了祖國大地,當然也包括我的小城。此情此景,我沒有理由不為時代放歌,沒有理由不為踏踏實實為民辦事為民解憂的執(zhí)政者歌功頌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