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春節(jié)，我都會和妻子領(lǐng)著孩子回家過年。因?yàn)槠綍r(shí)我們回去的次數(shù)少，所以，每次春節(jié)回家，都顯得特別正式和隆重。

  可是，那一年，情況有些糟。那一年，岳父去世了。家里只剩下岳母。我和妻怕老人一個(gè)人在農(nóng)村孤單，就接到城里來，和我們一起住。

  日子過得很快，轉(zhuǎn)眼到了年底。大街上的年味愈來愈濃，而我的心里卻頗不平靜，我總在想一個(gè)問題：我該在哪里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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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說，回老家過年是正理。父母在家，盼星星，盼月亮，盼著我們回家過年。盼著我們一家人終于能夠團(tuán)圓在一起，說說話，嘮嘮嗑，談?wù)勎覀兊墓ぷ?，聊聊村里的趣事，說說笑笑，其樂融融，那該多好。我也曾試圖勸說岳母隨我們一起回家，但老人沒有答應(yīng)。她有她的道理。

  臘月二十八，單位放假。我的心情也輕松下來。經(jīng)過幾天的冥想，我自覺，對于那個(gè)糾纏我多日的問題，已經(jīng)找到了一個(gè)“滿意”的答案。

  一進(jìn)家門，我往沙發(fā)上一躺，隨口說道：“明天我們就可以回家了?！?/span>

妻子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她才說：“明天你和孩子先回去吧，等過了初一，我再回去?！?/span>

  “那，那怎么行？”我心里咯噔一下，連驚帶急，說話也結(jié)巴了。

  “我已經(jīng)和媽說好了，初二就回去，媽也答應(yīng)了。”

  “……”我還想說，但出口的話不好聽，我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大過年的，我不想再往業(yè)已出現(xiàn)的傷口上，再撒一把鹽。

  第二天，我和女兒坐上了回家的汽車。車上人很多，包裹也很多，把汽車塞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汽車緩緩地移動了。汽車啊，你能載得動這滿車的人，可你能載得動這每一顆歸家似箭的心嗎？

到了家，院子里很靜，父親不在家。東屋門開著，大塊的蒸汽順著門框，倒卷過屋檐，飄向天空，就像倒掛的一縷瀑布。我示意女兒，趕快叫奶奶。女兒亮開嗓子，大聲叫道：“奶奶”。

  聽見喊聲，母親從東屋里閃出來，臉上已笑開了花。母親揚(yáng)著手，一把把女兒抱起來。母親的手上還沾著白面。

“我孫女又長高了，都快成大人了！”

我站在旁邊，輕輕地叫了一聲“媽”。母親“嗯”了一聲。我望著女兒說：“她媽說，過了年再回來?！?/span>

“我知道?！?/span>

“您……沒事吧？”

“我有什么事？”母親這才明白我的意思。母親把女兒放下，撫著女兒的頭說：“剛開始，我是有些不痛快，怎么說，這大過年的，一家人也得在一塊兒過啊?？珊髞砦矣忠蛔聊?，心想也是。你媽是媽，人家媽也是媽；你知道過年，人家也得過年?，F(xiàn)在，就剩她姥姥一個(gè)人了，咱們怎么能忍心把她一個(gè)人留在城里，讓她一個(gè)人過年呢？”

  我這才松了一口氣。

  “我還怕您不高興呢？”

  “誰不高興啊？我看呀，不高興的是你，就你那點(diǎn)兒小心眼兒?！?/span>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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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進(jìn)了屋，我又聞到了那熟悉的家的親親味道。我推開里屋門。里屋是母親專門為我們準(zhǔn)備的。床上鋪著干凈的床單，還散發(fā)著淡淡的肥皂味兒；被子疊得很整齊，蓬蓬松松的，看上去就暖和。顯然，母親已為我們洗曬好了。我又去了西屋。西屋沒有生火，涼颼颼的，像個(gè)冷窖。幾個(gè)盆里，盛著已經(jīng)燉好的排骨和雞塊，一個(gè)紙盒里放著炸好的年貨。還有一拍子年糕，小山包似的。這是妻子最愛吃的，看得出，母親今年又特地多做了一些?？粗矍暗囊磺?，我不禁淚花兒翻涌。

  第二天，是大年三十。從早晨開始，我就幫著父親灑凈水，掃院子，貼春聯(lián)，掛燈籠，一直忙過了中午。再看小院，到處透著嶄新、紅火和喜慶。年，終于到了眼前。

  晚上，我們坐在一起包餃子。大約七點(diǎn)左右，母親去了客廳，接著，傳來母親打電話的聲音。只聽母親斷斷續(xù)續(xù)地說：“你們娘倆包餃子了嗎？”“代我向你媽問個(gè)好”“等你回來時(shí)，我叫人接你去”“……”

我一邊包餃子，一邊悄悄地“偷聽”，心里已是溫暖如春。我感到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不是嗎？有這樣善解人意的母親，還有這樣善良孝順的妻子，我能不幸福嗎？！

【作者簡介】張艷軍 ，男 ，河北涿州人。 保定市作家協(xié)會會員，河北省散文學(xué)會會員。有作品散見于《歲月》、《遼河》、《荷花淀》、《映山紅》、《核桃源》等刊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