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10-11
山東青州·吳瑞芳
父親出生于1930年,因逢戰(zhàn)亂遭不幸,家破人亡,五歲時跟隨我奶奶來到益都縣(那時還不叫青州市)萬年橋北面的北關(guān)大街。奶奶平時靠給人攤煎餅、縫補漿洗衣服養(yǎng)活他,為了減輕奶奶的負擔,他八歲起就給人家?guī)凸?,每天天不亮就起來挑水、推磨子、鋤地、剜苗子,稍大點在煙刀上做手工切煙絲的工作,再大點,干過推車子的力氣活,為了糊口,還推過大糞車。
父親干活舍得使勁,從不偷懶。原來一畝六分地(后來的五畝地),雇主家的兩個幫工要干整整一天,父親一個人捎著飯到地里,從早上開始一刻不停地干,竟一天就完成了。雇主不相信,特意讓人去地里察看,當看到肥料撒的均勻,土地整的松軟后,不由對他頓生好感。但他的辛苦也是無法言說的,有時早上起來,腰疼得不能動彈,奶奶心疼地說:“孩子,你別這么拼命??!”他咬著牙、扶著炕沿慢慢走了幾趟,又堅持去上工了。漸漸地,父親樸實勤懇、踏實能干的好名聲由此傳開,在人生地疏的外鄉(xiāng)逐漸有了立足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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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15歲開始推車子,用的是木輪獨輪車,既費力又不出活,后來借錢換成了膠輪車。他和好友一起推著土制煙多次去蒲臺縣北鎮(zhèn)、濱縣(現(xiàn)在的濱州)、博興、下洼鎮(zhèn)(沾化縣)、沂水等地幫人送貨,自己一個人還單獨去了十幾次高原縣。憑著勇敢、堅強,他翻山越嶺,趟水過河,不知走過多少路程,流過多少汗水。
解放戰(zhàn)爭中,父親兩次運送糧食支援前線,抬擔架護送傷員,一次是沂源之戰(zhàn)中去三岔店,一次是臨朐戰(zhàn)役中去李家莊。去臨朐那次,七天七夜后回到益都東關(guān),又抬上傷病員,跟隨向北遷移的部隊,馬不停蹄地運送傷員。如果不是奶奶雙目失明、無人照顧,他就直接跟著部隊去南征北戰(zhàn)了。
新中國成立之初,年輕力壯的父親參加了益都縣剛剛成立的搬運公司,有了固定的工作,生活有了保障。他將全部的精力投入到心愛的工作中,渾身有使不完的勁兒,憑著一身力氣和吃苦耐勞的作風,很快贏得了公司上下一千八百多人的尊重。一天繁重的工作結(jié)束后,他還興致勃勃地去夜校學(xué)習,充實自己。歷經(jīng)磨難后的他對生活和未來充滿了無限希望,用辛勤的汗水在單位里成為中堅力量的同時,也收獲了一段真摯的愛情,娶妻生子,迎來了人生的新篇章。
物質(zhì)匱乏的六七十年代,我們一家七口人全靠父親一人下苦力掙錢維持生活,但家里的生活水平在整個北關(guān)一直居上游。1972年,他和我母親用勤勞的雙手蓋起了北關(guān)第一家紅磚到頂?shù)娜g新房子,引來周圍無數(shù)欽羨的目光。當小伙伴們分享著我的菱角、荸薺等稀有食物時,都用崇拜的口吻說:“你爸爸真?zhèn)ゴ?!”每當這時,我心里無比自豪。
我們姐妹五個在父親的羽翼下一點點長大成人,辛勞一生的他卻得了一身病痛。記憶最多的是他時常腰疼得坐臥不寧,七年前,八十多高齡的他又一次經(jīng)受了腰疼的折磨,在醫(yī)院里,大夫給他做糾正術(shù),他硬扛著沒有吭一聲。四年前在醫(yī)院安裝心臟起搏器后的那一夜,遵照醫(yī)囑,他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地保持著同一個姿勢,連一個痛苦的表情也沒有。而隔壁病房里,同樣安裝了起搏器的一個三十多歲的年輕人,卻痛苦地哀嚎了一夜。望著父親堅毅的面龐,醫(yī)生一個勁兒地稱贊:“老爺子真行,好鉗子!”。我們姐妹都為他自豪,也都知道為了不讓我們擔心,他是靠堅強的意志在強撐著滿身的病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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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月前父親右腿股骨部位不慎摔傷,但手術(shù)后不到半個月他就堅持著翻身、坐起來了,他滿懷希望地說:“能站起來了,我就拄著拐鍛煉?!笨墒且淮胃忻皡s將他推向了生命的盡頭,但是直到生命的最后,面對我們的問詢,他的回答一直都是:“不疼。”
父親用無聲的堅強給我們留下了最寶貴的精神財富。惟愿天堂里沒有病痛,那樣他就可以真正輕松地微笑著說:“不疼”。
【作者簡介】吳瑞芳,山東省濰坊市作協(xié)會員,《青州文學(xué)》編輯,青州市作協(xié)副秘書長,創(chuàng)聯(lián)部部長。有作品被《時代文學(xué)》《天池》《小小說選刊》《微型小說選刊》《小小說月刊》《山東工人報》《青島日報》《桂林日報》等省級報刊發(fā)表和轉(zhuǎn)載,多次在全國性征文大賽中獲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