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北辰·陳虹

每次在街上看見鮮花店，就會想起奶奶，想起奶奶給我做的花束，那片姹紫嫣紅一直在記憶中。

爺爺奶奶是河北省束鹿縣人，他們育有四個子女，孩子們長大后有的參軍，有的進城上班，都離開了老家。父親在家中行大，一直想把爺爺奶奶接過來和我們生活，可他們總說不喜歡去城里，不習慣住高樓，還是住老家的平房土炕踏實。父親拗不過爺爺奶奶，只能和我的伯伯姑姑約定，誰出差路過老家，一定擠出時間看望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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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八十歲那年，因病去世。老家只剩下奶奶一個人住，父親又多次接她進城，還是被奶奶拒絕了。奶奶一是離不開那片土地，二是奶奶在鄉(xiāng)下還有營生。奶奶在鄉(xiāng)下是扎紙牛紙馬的，有人家遇到白事，后人總會扎些牛馬，或者冰箱彩電之類，用來祭祀先人，說是封建也好，說是民俗也好，總之是一種存在。奶奶七十多了，眼神也不好，就和別人搭伙干。扎一個掙不了多少錢，但奶奶不嫌累，總說自己不僅是賺個零花錢，還是做善事，是做積德行善的好事。這活兒總要有人干?。?/span>

那時我還上中學，每到放假回老家，奶奶就會放下手中的活計，去集市上買來魚、肉，給我做紅燒肉，剁椒魚頭，因為這是我最愛吃的?？粗掖罂於漕U，奶奶臉上露出笑容，我讓奶奶一起吃，她卻說：“你吃，你吃，奶奶年紀大了，吃這些太油膩，還是蘿卜白菜吃的舒服?！钡搅送砩蠒r，奶奶又給我做新的，中午的剩飯卻成了奶奶的晚飯，一個人吃的香甜，我看了心里酸酸的。

那一年春節(jié)，奶奶熬了幾個晚上，給我做出一束花，讓我?guī)依飻[放。有酒紅的玫瑰花，奶白的康乃馨，嫩黃的海芋，粉紅的郁金香，淡紫色的洋桔梗，這些花仿佛真的一樣，漂亮極了，真不敢相信這些是奶奶用絹紙、絨絹和通草做出來的?？粗殷@喜的樣子，奶奶得意地說，“你們在城里買那些花，幾天就枯了，看奶奶做的，好看吧？等你結婚，奶奶給你做一大束花，比這還漂亮?！边@束花跟著我坐火車，一路奔波，來到我的臥室安家。我把它放在一個漂亮的花瓶中，好像每天都可以看見奶奶一樣。

高中畢業(yè)，我考上一所心儀的大學，奶奶特別高興，逢人就說，我的孫女考上大學了，是個有學問的人啦！在我的同輩中，在我老家的村里，我都是第一個上大學的，奶奶特別驕傲。在奶奶眼里，能上大學是家里的榮耀。奶奶為了獎勵我，執(zhí)意要給我一千元，這些錢在八十年代算是一筆巨款了，那是奶奶日夜操勞，用布滿青筋的雙手扎出來的。農(nóng)村的信用社一次取不了這么多，她就一次次奔波在鄉(xiāng)間的小路上，分好幾天取錢。當奶奶從手帕中，拿出嶄新的鈔票時，我哭了，我說這些錢您留著花，我有錢，媽媽給我很多錢了。奶奶不干，一定讓我拿著，說掙這些錢就是給我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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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沒有等到我大學畢業(yè)，沒有等到我能好好孝順她，就離開了人世，如今已經(jīng)二十多年了，留給我的，是無以言說的深深的懷念。往事盈心，我的臥室還有奶奶親手扎起的紙花，雖然時間久了，花色不鮮艷了，可還是不忍丟棄，因為那是奶奶對我最后的眷戀。

【作者簡介】陳虹，天津作協(xié)會員，筆耕十余年，有散文、小說作品發(fā)表于《人民日報海外版》《中國紀檢監(jiān)察報》《短篇小說》《參花》《小小說選刊》《莫愁小作家》《青少年文學》《廣東文學》《《精短文學》《朔風》《新天地》《新青年》《思維與智慧》《朔風》《湖海》《運河》等上百家報刊雜志，有小說、散文作品獲省市級征文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