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10-18
河南靈寶·郭文華
打我記事起,每到清明節(jié),學校就會組織小學生到我家里來打掃院落,偶爾還幫忙割草、拾柴、做家務,逢年過節(jié)大隊干部還會送來米面、棉被等慰問品。
當時只知道爺爺是個老革命,是英雄,我們家是烈屬。隨著年齡增長,從大家口中才斷斷續(xù)續(xù)還原了爺爺?shù)谋瘔压适隆?/span>
那是1947 年,解放戰(zhàn)爭進入第二個年頭,陳謝大軍挺進豫西,9 月 7 日4 縱 12 旅打響了解放河南盧氏縣城的戰(zhàn)斗。10 日攻城開始,經過 3 個多小時艱苦卓絕的斗爭盧氏解放。但是強弩之末的敵頑反動勢力瘋狂反撲,“還鄉(xiāng)團”勢力趁機糾集,伺機反攻倒算,雙方一度出現(xiàn)“七進六出”的拉鋸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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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歷臘月二十三,北風呼號著一陣緊過一陣。按舊俗這一天是小年,擱往年,家家戶戶都該忙活著接灶爺迎新年。 但伴隨著陳謝大軍的東移,還鄉(xiāng)團卷土重來,盧氏縣官坡、蘭草等西南山區(qū)再次籠罩于白色恐怖之中。大白天,家家戶戶都關門閉戶唯恐避之不及。
那天,肆虐的北風刮了整整一天,風卷起細碎的雪花,打著呼哨在空蕩蕩的大街上游走、沖撞。黃昏快要掌燈時分,掩護小股部隊向西北撤退后的爺爺,自豫陜邊界的洛南縣返回,剛一進街就被提前埋伏的還鄉(xiāng)團圍住。爺爺時任農會主席,反動勢力視之為眼中釘、肉中刺,做夢都想置他于死地。十幾個圍攏上來的匪徒一邊大呼:“抓住他,別讓他跑了”,一邊兇神惡煞地撲上去將他死死按住,然后五花大綁往街西頭方向推搡。
聽說爺爺被抓,幾位農會干部義憤填膺,摩拳擦掌商量著伺機營救。心急如焚的太奶奶顛著小腳,踉踉蹌蹌追趕,但剛走到拐往河灘的岔路,槍聲響了……暮色中,爺爺手捂腹部應聲倒下。呼喊著爺爺?shù)拿?,太奶奶跌跌撞撞撲上去。血泊中,爺爺一邊用手把流出的腸子塞回腹中,一邊笑著說:“娘,別怕,我死不了?!币岩P武走出數(shù)米遠的匪徒聞言,回身又補一槍。
那年,爺爺35 歲,而我可憐的父親,還不足3歲。
爺爺是親人們心頭永遠的痛。聽母親說,太奶奶一人拉扯著父親長大,經常給父親講爺爺小時候的事,最常念叨的一句話是,你爹在天上看著呢,咱得讓他放心,我們再難都不怕。
后來我才知道,那個血雨腥風的寒冬,爺爺面前其實擺著兩條路:茍且的生和不屈的死!但他毅然決然選擇了后者。他的一生盡管短暫,卻像茫茫海域的一盞燈,照亮了后輩人前行的路。
許是受他的影響,我的父親18歲就入了黨,曾是縣劇團的臺柱子,出演過楊子榮、李玉和等英雄形象,吹拉彈唱樣樣在行。但后來劇團解散,別人走后門、托關系想方設法留在縣城,他卻背起被褥回了農村,成了地地道道的農民。
農民咋了?老天都不舍得餓死瞎家雀,何況我踏踏實實種莊稼,不偷奸不?;?!時至今日,當年劇團里跟著父親的人,每每回鄉(xiāng)碰面,總會說,你那時候要是留下,肯定比我們哪個都強。父親似乎看不懂別人的優(yōu)越感,總會不置可否地嘿嘿笑笑,說,種自己的地,過自己的光景,挺好。父親說的是實話,即使身處農村,父親依然活得灑脫豁達,存在感極強。他為人熱心厚道、處事公正無私,遇到大事小情村人都愛找他商量。2003年非典,他義務承擔全村安全防護宣傳員; 2020年新冠,他跟年輕人一道幾天幾夜守在村口卡點值防疫崗;就連近日全鄉(xiāng)組織的防汛護堤,他還主動請纓上陣?!罢l讓咱是黨員!”說這話時,似乎根本沒想過自己早已年逾古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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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父親言傳身教,我做事踏實認真,工作兢兢業(yè)業(yè),這些年獲得的榮譽證也早裝滿幾大抽屜,自覺也算無愧十多年的黨齡。很多時候,親人都說我處事像父親,連脾氣、性格都像,我不否認。也許,這種骨子里的秉性,早已從爺爺那輩都已經融入血液,深入骨髓,植入生命。
而且我深知,執(zhí)著、純粹、無私、果敢、奉獻……父輩身上,值得我學習的地方太多。不僅要學,還需用畢生的精力去探求,去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