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10-24
安徽桐城·舒林
前不久,僑居美國的二弟發(fā)微信來,說小侄女兒今年要上歷史課了。老師讓每個學(xué)生在家中找一件最有歷史感的老物件,或者帶實物,或者拍照片,帶到班上分享。二弟移民美國也就二十幾年,家里自然沒有什么有年代感的東西,于是想到了國內(nèi)家里的家譜。二弟讓我把家譜拍幾張照片發(fā)過去,讓孩子拿到班上去分享。
要說我家的族譜,那還真是一個富有歷史感的老物件。家譜一共八本,譜序顯示,第一次修譜時間是大明成化元年(公元1465年),后來在康熙二十八年、乾隆九年、嘉慶五年重修,最后一次修譜的時間是清同治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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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有“盛世修譜”的說法,之后大清滅亡,民國成立,軍閥混戰(zhàn),接著日本鬼子侵略中國,國共內(nèi)戰(zhàn),亂世之中,人命危淺,修譜又從何談起?
文革期間“破四舊”,家譜理所當(dāng)然的被列為“四舊”之中,革委會明令各家各戶必須銷毀家譜。其時家譜保存在我的叔祖父舒明懷公手上,八本家譜,存放在一個薄薄的木盒之中。明懷公接到大隊干部的指令,說,領(lǐng)導(dǎo)放心,我今天晚上回去就燒掉它。到了天黑的時候,明懷公從譜箱之中取出家譜,用油紙包好,把它放在家里一間草屋的屋梁上,用麻索把它和屋梁捆扎在一起,草屋沒有亮瓦,即使是晴天光線也很昏暗,一般人根本不會發(fā)現(xiàn)。然后找了一疊舊報紙,放在生產(chǎn)隊的稻床邊上,引火點燃,第二天指著頭天晚上留下的灰燼,對外宣稱昨天晚上破四舊,把家譜給燒了。明懷公是瓦匠,沒有進過學(xué)堂,一字不識,卻天然的認識到家譜對于后代的意義,這是一種對宗族傳承的最樸素的自覺,實在是令人敬佩。
遺憾的是,過去的農(nóng)家房子特別是草屋,雨天漏水是常事。下雨的時候,屋頂上滲水慢慢濡濕了家譜,文革結(jié)束后拿下家譜時才發(fā)現(xiàn),最上面的一本幾乎已經(jīng)完全粘連在一起,紙張之間幾乎無法分開。其他七本也有不同程度的損害。明懷公于文革后期辭世,家譜傳到了我的大伯父舒富民公手上,2002年,大伯80歲生日之后,鄭重其事把我給叫回去,把這套家譜交給了我保管。
當(dāng)我翻開泛黃的卷冊,撲面而來的是一串串祖先的名字,雖然年代久遠,地名變遷,但是從遙遠的瓦屑壩,到今天的桐城市,舒姓先人的足跡依舊清晰可見。家譜記載,舒姓遠祖為皋陶。武王滅商后分封諸侯,封皋陶的后代在今安徽的廬江、潛山、樅陽、桐城一帶,皋陶后人建立了舒、皖、宗、桐等小諸侯國。據(jù)《左傳》記載,公元前508年,舒國為楚國所滅,其后人遂以舒為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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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說,舒姓起源于安慶地區(qū),但是家譜中明確記載先人來自瓦屑壩,那么先祖是如何流落到鄱陽湖邊的呢?今天的安慶人,有很多是瓦屑壩移民的后裔,瓦屑壩移民從洪武三年(1370年)開始到永樂十五年(1417年)結(jié)束,歷時48年,距今約600年。所以安慶的許多家族,現(xiàn)在駐世的,多為22世到26世,大致25年一代人,這和我們的常識是相吻合的。但是我家傳到我這一輩,卻是36世,如果以25年為一世,倒推上去,我家族的一世祖恰好生活與兩宋之交,所以我估計,當(dāng)時金兵不斷南侵,先祖遂拋家別業(yè),隨著中原地區(qū)的難民潮一起逃到了鄱陽湖地區(qū),慌亂之中,將譜系的傳承完全丟失和遺忘,干脆自己做起了一世祖。300年后,他們的后代又因為朝廷的強制移民回到了祖先的生息繁衍之地。冥冥之中,豈非天數(shù)?今天,在城市化和全球化的浪潮之中,舒姓的后人愈走愈遠,直至遠渡重洋,移居地球的另一邊,但是他們的根卻依舊留在祖國,留在故鄉(xiāng),甚至是遙遠的瓦屑壩。
二弟收到我發(fā)的郵件后,把家譜的第一序譯成英文,又寫了一個簡短的說明文字,讓女兒和圖片一起帶到學(xué)校去交流,結(jié)果全班同學(xué)包括老師都驚嘆不已,想不到你們家竟然有這么古老的東西,想不到你們家的歷史這么悠久,怪不得說中國是文明古國呢,須知,那時連美國的影子都還沒有呢!這就是傳承,這就是歷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