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四川瀘州·袁斗成

寒風“嗖嗖”地從窗戶刮進來，我凍得瑟瑟發(fā)拌，信念也在一點一點消磨中徹底動搖。

念小學時，我的成績特別優(yōu)秀，幾乎每期都是三好學生。在物質(zhì)貧困的年代，我穿的衣服是哥哥姐姐穿不了的，輪到我，早就密密麻麻縫滿了針腳。最尷尬的是，一次期末上臺領(lǐng)獎狀，我居然穿了件開襠褲，走到臺前，同學們爆發(fā)出一陣哄堂大笑。心里一張白紙的我，恨不得找個地洞鉆進去，但家家戶戶的條件都差不多，慢慢地習以為常。

但我忍受不了寒冷。寒冬臘月，晴天還好，我可以穿著布鞋，碰到下雨天，我只能光腳走十來里山路往返學校，被同學譏笑為“赤腳大仙”。加上衣服單薄，家里的被子也不暖和，而到了學校別說烤火，連課桌也是青石板徹的，手放在上面，就像碰到了”鐵砣砣”。從身體到心里只有一個“冷”，我的手上和腳上長了凍瘡，鉆進被窩捂熱又癢又痛，拼命地掻著，往往抓出深深淺淺的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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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雪花在天空飛舞，我患了重感冒不得不病休，我向母親提出退學，但她瞪著我，一句話不說。等我病剛好那天，母親早早做好飯，催促我上路：“該去學校了”。我磨磨嘰嘰找理由，母親抄起一根木棍揚在半空中：“你敢不去，看我不打斷你的腿”。從家里到鎮(zhèn)上有將近十里的山路，又泥濘不堪，母子倆像在玩老鷹刁小雞游戲，我在前面跑，母親在后面追。能看到校園的瓦房了，我冷不防摔了個“狗啃屎”，趕緊爬起來說：“媽，你回吧，我去還不行嗎？”母親幾步上前把我摟在懷里，一邊給我擦褲腿的泥巴，淚花吧噠吧噠流下來：“媽也不想狠心，但沒文化，將來你怎么辦喲！”

懵懂的我點了點頭，仿佛瞬間明白了即使缺衣少食，父母再怎樣勞累也要讓八姊妹讀書，其中供了五位高中生的良苦用心。從那以后，我再沒提輟學的事情，暗暗對自己說：一定要走出大山。

有夢想，誰都了不起。我能讀高中是個幸運兒，然而我又很清醒，以當年低得可憐的錄取率，考上大學如同攀登珠穆朗瑪峰。初中英語幾乎是空白，而數(shù)學同樣對我而言仿佛“天書”，偏偏我近乎癡狂地愛上文學。由于偏科嚴重，高考，我不出意外名落孫山?；氐郊?，情緒低落的我像頭豬吃了睡、睡了吃，一天傍晚，我正昏昏沉沉躺，木門“吱呀”一聲開了，母親走了進來，摸了摸我的額頭說：“別難受了，起來吃飯吧。你學的文化，遲早會用得上的。”母親告訴我，她打算送我到部隊鍛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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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底，我順利前往北國某部軍營當兵。那時，像我這樣的高中生很少，而我正楷字的手書、能寫會道更是優(yōu)勢。我在部隊當報道員， 多次受到嘉獎，卻因意外的原因只能選擇退伍，我好象是個不折不扣的倒霉蛋。

無可奈何，我選擇了獨自前往南方打工，我的第一份工作是在家墻材廠做體力活。一次，我勸說打算搶劫的老鄉(xiāng)不要走邪路失敗，聽到他們被判刑， 剎那間腦子里如同電光石火，我趴在木桌上，根據(jù)老鄉(xiāng)的經(jīng)歷，一筆一畫寫就了短文《堂堂正正打工》，沒幾天在報紙發(fā)表了。那篇短文像呱呱墜地的嬰兒，激勵了我的寫作熱情。

我發(fā)表的文章多了，由于不斷地變換工作，特地留了些家里的地址，讓母親趁著趕集去兌稿費，或多或少能補貼家用。大字不識一個的母親，逢人便說：“看，我家老幺又有文章登在報紙上了?！蔽译m然不支持母親的所謂“夸耀”，不過因為母親說過讀書有用、知識有用，現(xiàn)在終于能慢慢實現(xiàn)了。

不管際遇怎樣，我做過大排檔雜工、倉管或管理人員，一直在用文字記錄著工作、生活和情感的經(jīng)歷，在多家報刊發(fā)表了不少關(guān)于打工、鄉(xiāng)愁類的短文，也多次獲獎，甚至稿費也算小白領(lǐng)收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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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我的人生經(jīng)歷遠談不上知識改變命運，母親也沒有豪言壯語，只是她談及讀書眼神里迸發(fā)出的堅毅，并用她贏弱的雙肩助力我前行。我的知識一直在使用著，像一盞心燈溫暖著的人生，應(yīng)該是對母愛最生動的報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