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文作品
【潤方家譜杯征文】 №:0087-八月十五
發(fā)布日期:2021-09-17 瀏覽次數(shù):346
作者:江蘇東臺·高桂荇
月亮急著從東邊露出臉來,亮刮刮的,熒熒如洗。
吃過晚飯,我洗手,啟燭,點香,敬月光。青花瓷的圓桌和鼓凳,摸上去有一絲清涼?;ㄉ?,蓮藕,青菱,都是新采的。冷鍋餅,也是妻子剛做的。別墅三樓的平臺高高在上,這樣靠月亮近些。我們和兒子,連帶父親,自然是多得月光呢。
敬月儀式后,一家人照例出去溜達(d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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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去世了。沒兩年,父親得了腦梗。我們把父親接到小城看病,長住家里。父親七十有余,整日里不是臥床入睡,就是躺在藤榻上,眼睛睜著,但迷糊。兒子四歲,覺一醒就跳、就爬、就鬧。在家悶了一天了,雖有不小的院子,可以四處蠕動,但兒子還是局促不安。出來,就是放風(fēng)。老的,小的,一家歡喜。
關(guān)門,向東,出小區(qū)。還是去老地方:街角公園和市民廣場,一靜一鬧。
先前,我想陪父親去公園,妻子帶兒子去廣場,兩不誤??墒牵瑑鹤右?。我一離開,又鬧,又哭。沒辦法,我們每次都是一起去廣場,兒子喜歡看水幕電影。父親似乎嫌嘈雜,但不言語,任由我們牽引。不待兒子看完,我們便去公園,幫父親活動身子骨。
因了祭月,我們晚出來個把時辰。兩個地方,只能擇其一了。去廣場,父親就不能活動筋骨;去公園,兒子就不開心。
見我左右為難,妻子說,要不,她帶父親去公園。我猶豫,糾結(jié)。父親太古板,脾氣倔。他從不主動跟妻子說話,妻子問一句,他答一句。更多的時候,就回一個字:“嗯”或“好”。父親暗暗地對我說,總覺得自己身上有老人味,更有公媳之嫌。妻子是醫(yī)生,見的多了,善良大方,根本不在意這些。何況父親是親人,她背后常笑父親的迂。今天,我怕父親又怪兮兮的,便對妻子搖頭。而且,父親身腳大,體重不輕。妻子身子單薄,我怕她擺弄不穩(wěn)。
看看父親,望望兒子,我朝妻子瞥了一眼。手一揮:去公園!
我想,兒子還小,以后陪他玩的日子長呢。父親已老,得了這種病,每天必須活動半個把小時。果然,兒子不樂意了。顛啊,搖啊,嚎啕不已,差點弄翻了童車。我奔到廣場地攤,迅疾買來“熒光魚”玩具,舉在手上晃蕩。孩子的快樂,其實很簡單,兒子破涕為笑。
路邊的月季花,優(yōu)游搖曳。一枚枚泛黃的葉子,像一串風(fēng)鈴掛在銀杏的眉彎。不一會兒,我們來到公園。妻子把兒子拎下車,攙著,放手。兒子?xùn)|倒西歪地挪步,攥著“熒光魚”,前后亂舞,樂不可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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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輪椅推到運動區(qū),掀開浴毯,雙手拉父親起來。父親顫巍巍的,膽怯地鞠著身子,像兒子剛會站立的模樣。我扶著父親,徐徐地移步,走向單杠。而后,抱起父親,上了一個臺階。父親雙手抓住橫杠,仿佛定定地站穩(wěn)了。我喘了一口氣,請父親踢腿,來回交替。父親僵硬得像鐵,沒力氣。踢了十幾下,就歇勁了。我好言鼓勵,父親終不敵疲憊,站不動了。我弓下腰,馱起父親,幾步跨到草坪旁的原木靠椅。徐徐地低沉身子,讓父親輕輕地下滑、落座。拎起父親的腿,連續(xù)的一曲一伸,舒筋活血。爾后,我拽起父親一只胳膊。那是怎樣的胳膊啊,皮包骨頭,冷幽幽的,筋暴暴的,我鼻子突然發(fā)酸。我配合父親動胳膊,一會兒抬上,一會兒落下。漸漸的,父親喘息不已。手臂軟軟的,像蚯蚓。到后來,其實就是我在幫父親一舉一放。
夜風(fēng)卷起樹葉,簌簌的響。兒子走來了,一扭一拐的。妻子深彎著腰,碎步伴隨。雙手在兒子身后,虛虛地托著。兒子跌跌撞撞地?fù)涞轿颐媲?,渾身散發(fā)一股奶腥味。我右臉一揚,兒子在我面頰上親了一口。溫濕的唇熱,一剎那攫住了我的心。妻子抱起兒子,緊貼著父親半蹲,捧著兒子的右臂往上。妻子的手、兒子的手和我的手,三相重疊,頗有節(jié)奏地捧著父親的手臂,一上一下做運動。
兒子在笑,父親在笑,妻子和我也在笑,身邊一圍的熟人都在笑……燈光,淡淡的?;ㄏ?,微微的。深藍(lán)的天上,中秋一輪明月像個純銀的大盤子,更亮、更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