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合肥·慶紅

“叫你早些睡，早些睡，你就是不聽！”“我不累?？茨惆踩郊椅也欧判?，我這就去熱飯?！泵悦院形矣致犚娡夤c外婆的對話。這就是外公外婆的愛情，雖然是老一套，但百聽不厭。

我外公是一名三輪車車夫，下班從沒有點，每次外公沒到家，我外婆總會點盞煤油燈，邊做針線邊等。愛一個人原來就是這樣的?。旱?，一直等，直至他平安歸來。外婆用實際行動，一遍一遍地向我闡述家人相處之道。多少年來，這個溫馨的場景無時無刻不在我的腦海里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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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春風(fēng)十里，不如你?！蔽覀兟湓趬m世，如同草芥，平凡、卑微，但在愛我們?nèi)说男闹校褪侨澜?，就是整個宇宙。有燈，有光，有等待就有期冀和溫暖。我和我先生都是羞怯于表達(dá)的人，但我們也傳承了這個家風(fēng)，若有一個人晚歸，無論多晚，總會有一盞暖暖的燈在等待……

2008年那場席卷大半個中國的雪，考驗著每個中國人，也考驗著每個鐵路人。春運(yùn)時我被抽調(diào)到列車段助勤，跑合肥至廣州的臨客。雖然我是一個老江湖，之前也跑過好幾年臨客，但當(dāng)我們的綠皮車放空駛進(jìn)廣州站時，我這個鐵路人家的半老徐娘，仍被嚇得猝不及防。

廣州火車站是中國鐵路重要樞紐，工業(yè)文明和農(nóng)耕文明在這里交匯碰撞，也將擁擠和喧囂嵌入站臺。只見站臺上人頭攢動，黑壓壓的一大片，滯留的旅客，也不管車次對不對，一窩蜂就向我們奔涌，我一看態(tài)勢不對，趕緊扯著嗓子呼喊，提醒和我搭班子的小姑娘快點上車。這人間的事?。∪莶坏媒z毫遲疑。等到她反應(yīng)過來，試圖關(guān)閉車門時，車門口已水泄不通，沒得法子，我倆只得強(qiáng)行關(guān)閉車門，由于過于慌亂和倉促，我也第一次領(lǐng)教了這個鋼鐵巨人的厲害，車門把我的小拇指擠得面目猙獰，指甲從中間撕開，血從指甲和皮膚之間一股一股往外冒，十指連心，我“啊”！的一聲，直接就癱坐到了地上。

車長只是為我做了簡單的包扎，會不會發(fā)炎感染？我在車上真是度日如年。盼望著，每時每刻我都在盼望，我們的火車早些到站，我可以回到我那個溫暖的小窩，美美地睡上一覺?？赡苁卿撥壣嫌斜脑颍m是雙車牽引，前邊有一個車頭在拽，后面一個車頭在推，那火車依然呼哧呼哧地開得老慢。我們的列車到水家湖站等信號通過，如果開放及時，終到合肥的旅客就能趕上最后一班公交車回家，可是車站卻遲遲不開放通過信號，有一旅客說：“干什么都要有先來后到，怎么老讓后到的車先通過呢？不合理，實在不合理?！?/span>

因為一個車廂里的人，干什么都會互相傳染，當(dāng)然情緒也會傳染，從個別的小聲嘀咕，逐漸發(fā)展到大規(guī)模的情緒激動。“你們這哪里是在開火車呀？簡直比蝸牛爬的還慢?！彼麄兊谋砬殚_始掛霜，甚至開始大聲斥責(zé)……

忐忑中，列車終于到站。工作交接完畢，身心疲憊的我，踩著咯吱亂叫的積雪，行走在沒有路燈的長巷中，無限的黑、無限的重擠壓過來，恐懼和孤單在這個冬夜發(fā)酵，車上的種種不快開始拔節(jié)成長，我實在忍不住了，眼淚開始撲簌撲簌直往下掉。當(dāng)走到我家樓下，一抬頭，看到了我家窗口射出的燈光，柔柔的，亮亮的，似在審視什么，又似在傳遞什么。我為之一震，整個人都變得輕盈溫暖。工作中的委屈又能算什么——他爺倆在等我，我加快步伐向家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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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媽媽，我的好媽媽，你總算回來了?！蹦莻€小小男子漢一邊歡欣雀躍，一邊幫我摘帽掛包……人生實苦，有人愛你，便不覺苦。

有時候，我會一個人坐下來默想。為什么？有的家走著走著就散了，我的家卻一直新鮮生動。好的家風(fēng)亙古綿長，傳承不息。感恩外婆對我的言傳身教，感恩那盞愛的燈盞，因為這暖暖的燈光中蘊(yùn)藉著豐富的愛因子，那些互相牽系的親情和期盼，能讓家庭中的每個成員，抱團(tuán)固守，相親相愛。

【作者簡介】慶紅，中國鐵路文聯(lián)作協(xié)會員，安徽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安徽省散文隨筆學(xué)會理事，有散文、詩歌作品散見于《新民周刊》《新安晚報》《人民鐵道》《鐵路文藝》《西部散文選刊》《人民日報海外版》等刊物，并有作品收入年選。已出書三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