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文作品
【潤方家譜杯征文】 №:0361-祖母二三事
發(fā)布日期:2021-10-21 瀏覽次數(shù):279
安徽合肥·甄長虹
奶奶的這一輩子甚是可憐,直到91歲高齡仙逝,老人家也沒有留下一個完滿的名字。我常常想,無論從哪個方面考量,這應該不是奶奶一人的不幸。奶奶妯娌六人,其中四位只有姓氏沒有大名。
奶奶大約出生在清末民初1900年前后。那個時代出生的女性沒有社會地位,稍微有點實力的家庭,吃穿用等等男孩優(yōu)先,就是今天看來稀松平常的受教育權(quán),也沒有女孩的份。除此之外,最最讓女性無法忍受、心靈飽受摧殘的就是裹腳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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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26歲時,因前夫病亡,改嫁到長豐縣甄家。在我的印象中,奶奶對這段歷史極少提及。生命的滾輪總在向前,奶奶與爺爺共養(yǎng)育6位兒女。當他們的最小的兒子——我的四叔還未滿8歲的時候,爺爺也因病離奶奶而去。正值壯年的爺爺忽然離世,田里的農(nóng)活、每天的衣食三餐、家庭事務安排、子女教育等等一大堆繁重瑣碎的家事農(nóng)事全部落在奶奶瘦弱的肩膀上。痛苦的人生是磨刀石,磨礪著奶奶的品性。奶奶一生賢良和豁達,令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由衷欽佩。
有一年像是初秋的清晨,一對衣服凌亂、蓬頭垢面的逃荒的母子,蜷縮在我家門口的草垛旁。奶奶打來熱水給母子倆洗臉,還盛來兩大碗稠稠的稀飯,臨走又給娘倆送上一大把山芋干。要知道,那時候的一把山芋干,雖然不足以讓人美餐飽腹,但往往能給饑腸轆轆瀕臨絕境之人帶來一線生機一片亮光。奶奶做完這些轉(zhuǎn)身回屋,才發(fā)現(xiàn)鍋中稀飯所剩無幾。眼看在田里干活的我的大爺大媽就要回來,奶奶急中生智,往鍋里加上一大瓢井水,燒上大火,攪上幾下,鍋里恢復和原先差不多,只是成了真正意義上的“稀飯”了。
如果說,人性之初是善良,那么奶奶卻是善良了整整一輩子。
奶奶生活的時代,經(jīng)濟落后生活困頓,以至于每到秋冬季節(jié)和年關(guān)時分總有一些操著南腔北調(diào)異地口音的挨家挨戶沿著村子的乞討人。在這些討生活的人群中,以老年人和婦女居多,還有一些靠舞蓮湘、打快板隨口編詞的“耍嘴皮”賺取食物的賣藝乞討者。單憑隨口編詞這一點來說,多有令人佩服之處。因為干此行當?shù)娜?,是需要一定的口才和應變能力的,用現(xiàn)在的話說,頗具“技術(shù)含量”。每年的臘月底,殺豬過年是我們當?shù)匾粋€重頭戲,大多數(shù)家庭還要給家中小孩每人添件新衣裳。我們大家庭殺豬的那天,除了一位本家叔叔主刀,另請幾位家叔鄰居一起幫襯。就在完工掃尾之時,一位膚色黝黑北方口音的打著快板的中年漢子不期而至。只見漢子口吐蓮花情緒激昂眼睛放光。一番“不切實際”的對主人家的山頌海贊,雖有夸張過頭之嫌,倒也使得現(xiàn)場原本寂靜沉悶的氣氛頓時活躍了許多。奶奶用手示意漢子停罷,隨手拎起一塊帶有肋排足有2斤的肋條肉遞給他。賣藝漢子先是懵懵地愣了一下,他沒見過這么大方的女人??吹侥棠虉远ǖ纳駪B(tài),中年漢子接過肉,眼里含著淚花連連給奶奶鞠躬致謝。
另有一件讓我一生都難以忘記的事情。有一年夏季時節(jié),我腿上長了一塊有巴掌大小的紅斑,后來聽懂醫(yī)人說叫“赤鏈瘡”。奶奶找來半瓶平時我大爺喝的酒,又將一根縫衣針在煤油燈芯上燒了幾下,囑咐我閉上眼睛咬住牙關(guān)。隨后,只感到一陣鉆心的刺痛。奶奶“狠心”用縫衣針在我生瘡面上一口氣扎了幾十針,用棉花蘸上酒輕輕擦拭傷口,雖然有疼痛至極“痛不欲生”之感,但不消半日,毒瘡竟然奇跡般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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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上世紀的80年代后期,我從部隊探家看望奶奶,她已經(jīng)認不出我了。這一點足足讓我備感痛苦心里難以接受。辛酸、悲憐、傷心、痛苦……一起涌上心頭。拉著奶奶粗糙枯槁的手,看著她老人家木訥的表情,這可是疼我愛我至親至愛的奶奶啊!
奶奶終其一生樂善好施,惠及鄰里為遠近稱道,擱在今日榮膺“好人”榜,著實沒有異議。都說仁者壽,奶奶沒有被許許多多艱難困苦壓倒,而是用與生俱來的聰慧明理普惠眾人,那用愛鑄就的人性光芒,不啻為黑夜中一盞明燈,永遠照亮我們前行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