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蘇新沂·紀(jì)華峰

 

初冬季節(jié)，天干微寒，常有冬雨悱惻。如遇晴日太陽剛好，仍然是會有一些暖意的，正如母親的那一雙手，溫柔于臉頰，即使歲月已老，玉手不再卻讓我感覺柔美如初。電話突然響起時，我正癡迷于一片落葉的傾訴。

來電話的是我一個朋友：“老母親因突發(fā)心梗，搶救無效……”短短的幾句話，如晴天閃雷，閑散的心情頓時郁結(jié)，像霧霾重重。

距他家不遠(yuǎn)時，已聞哀聲陣陣，波擊于空氣之中。生別死離總是在不經(jīng)意間突至，讓我們猝不及防，讓草木變色，季節(jié)含傷。特別在這涼意侵?jǐn)_的初冬，更添重重感傷。感受不到陽光，滿眼間是一片蒼白的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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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他時，孝衣淚漣：“哥啊，我沒有娘了！”嗚咽中的一句話，猶如萬箭齊發(fā)，本來就不堅強(qiáng)的內(nèi)心，轟然坍塌！沒有娘了，就沒有了那倚門的張望，沒有了溫?zé)岬娘埾悖瑳]有了煩人的嘮叨，也沒有人再回答進(jìn)門就呼叫的娘。娘沒有了，就少了半個家，家就顯得空蕩。

原想好的幾句安慰，瞬間無蹤。我望著涕零的他，竟無言以慰。只有用力地握了握他的手，眼睛望盡潮濕。望著阿姨的遺照，慈眉善目，微微地笑。我忽然感到她不只是一個，是世間所有蒼老的母親的一個縮影。

一個女人因為做了母親而堅強(qiáng)，因為有了孩子而慈愛。她們存于世間，孩子的牽掛與呵護(hù)就是生活中最簡單的真諦。這就母親，我們向來忽略而恣意向她發(fā)脾氣的母親。如果說到包容，世界上還有比一個母親更包容的么？

“我沒有娘了?！边@句話縈于耳際，悲痛之情深掩其中，縱有舉鼎之勇，誰可以承受它輕輕一擊？跪拜之后，卻又讓我深感暗幸：阿姨與家慈同歲，今年八十有一。斯人已赴瑤池，而家慈卻仍健壯于世，這是我的幸福，也是我的珍惜。家有老人為一寶，雖然是民間俚語，卻也道出為人之子之責(zé)任。雖然每個人都希望親人健康長壽，畢竟生老病死是自然規(guī)律，無人可以改變。唯一可做的，就是生前多陪陪老人家，盡盡孝心，唯此而無怨，勝似逝后的哭地?fù)屘臁?/span>

這個世界，母親來過，給我們以太陽般的溫暖。

森森公墓，盡是訴不盡的哀宛，紙灰片片，搖曳離淚飛濺。步出公墓是另外一條路（因地方風(fēng)俗，不可走重復(fù)的路），拐彎處忽然看到一個墓上擺有奧特曼的玩具，吸引我過去駐足：上面擺著或站或臥的奧特曼，周圍有各式的牛奶，零食。初以為是誰家的孩子至此玩耍而致，細(xì)看，墓碑上有字：

你曾經(jīng)來過，像太陽般溫暖。愛子xxx（2011～2020）父母泣血。

剛剛稍稍平靜的胸腔里又忽起潮涌，模糊處，每一個字都是一個清晰而虛無的笑臉，奧特曼在小手里翻飛，牛奶在笑聲里傾起，一個天真可愛的孩童清晰又模糊，模糊又清晰……

多么讓人痛不欲生的幾個字啊！一個孩子，一個年幼的孩子！初來人間，尚不識人間善惡，享四季變幻之美，父母尚未來得及疼夠，未來得及享受天倫，竟轉(zhuǎn)身黃泉，怎不讓父母泣血？不讓觀者淚奔疾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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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云的天空此時忽然就掉落了雨，逐漸細(xì)密，逐漸蓬勃。這雨凄苦冰冷，暗不辨日。它無邊無垠，雨潮翻涌，如入深淵。感覺自己已失去重力，身體在太空里搖晃，不能自己……

但我記得，有一個孩子來過，給他的父母也帶來太陽般的溫暖。

回到車?yán)?，我仍然止不住那潮濕的思緒?？~緲中有一支嗩吶在車外響起，在雨中低沉地嗚咽而斷斷續(xù)續(xù)。我想人生多像一輛公交車，有人上車或者下車。緣深，可以陪你多坐幾站，緣淺，只是擦肩。這世間或許沒有陪你坐到終點，沒有人可以與你結(jié)不別之緣。

我努力地握住方向盤，握住顫抖的自己，發(fā)了一條朋友圈：珍惜眼前人，因為他們來過，像太陽般溫暖。

【作者簡介】紀(jì)華峰 ，筆名包容，江蘇省新沂市人，徐州市作協(xié)會會員，西部散文協(xié)會會員。作品多次在全國散文大賽中獲獎，常有作品發(fā)于報刊，雜志及網(wǎng)絡(luò)平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