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安徽合肥·許璐琳

結(jié)在歲月輪回里的種子，在盛夏的光陰里，開了花，卻讓漸起的秋風(fēng)記住了幽香。干瘦的流水間映著瓦藍的天色，這樣晴明的日子總能見到一縷淺淺的炊煙繞在夕照中，凝著故鄉(xiāng)的愁。

故鄉(xiāng)之遠，遠在舊時。它的舊貌還沉淀在沒有年輪的樹梢上，它的平淡還印在兒時放學(xué)回家的小路上。余暉在濃郁的云層間化開，秋風(fēng)裹著稻香，吹向四野。母親從秋收的稻場上望見遠處屋頂升起了炊煙，就急忙忙趕回來，脖頸上的熱汗還未干，渾身帶著泥土的芬芳。母親洗洗手，舀起水缸里的清水，和著掌心的米粒，搓、捏、淘，放在深口大鍋里，不多時，水就沸騰起來，“嘟嘟”地冒著泡。煙囪里冒出一股股濃濃的煙火，貪婪地吞食著木柴，那里有五風(fēng)十雨的欣喜，風(fēng)之鐮也無法收割這樣歡騰茁壯的炊煙。

記憶中，炊煙也會扁瘦稀薄，一陣柔風(fēng)就能將它揉散，無聲的炊煙似老者與大地平行。那些日子，陰翳籠罩，一場突如其來的晃動，將老屋震塌了，炊煙再也不見蹤影。連綿的陰雨沉重地落下，滴在母親心上。但沒想多久，母親就在泥濘上支起了一個碩大的灶臺，煙囪便是一個黑鐵皮桶，青白色的煙火越燒越勇，焦急地舔著銹蝕的鐵皮，母親的臉被火光映得通紅。那些日子，母親總是匆忙地撥著老屋剩下的物什，又去黃土地里撅著什么，誰也想不到，土里長大的母親，沒多久，就在村子里蓋起來第一座氣派的磚瓦小樓，小樓邊依然矗著那個靜默的土灶，時常繚繞著，摻雜著柴禾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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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莊里的秘密藏在無聲的炊煙里，那時父親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苦澀的藥氣抽噎著奔赴升騰。炊煙之外，母親嬌小的身體，揮動著鋤頭，在莊稼地里開出了密密麻麻的豐收。炊煙之下，母親忙活的背影依然堅挺，她忙著揉面粉、摘豆角、切白菜，把那口冒煙的大鍋添得滿滿的。日子過得并不寒磣，因為那裊裊炊煙交織著的傷痛，早被母親粗糙的雙手抹去。

炊煙是氤氳在心頭的溫暖，牽著倉皇離鄉(xiāng)人的心。故鄉(xiāng)的炊煙總是消散在風(fēng)中，可是有時卻如立在鄉(xiāng)愁邊的燈塔。

又是一年佳節(jié)，男孩帶著城市里的孫輩，來到鄉(xiāng)下，母親忙前忙后，炊煙中繚繞著魚肉的香氣，燉魚、柴火雞、貼餅子，嘎嘣兒脆的土灶鍋巴，暮色籠罩著母親的背影，消瘦卻異常筆直。斑駁沉寂的村莊靜默了，和母親一樣的老人越來越多，她們喜歡在無云的日子里，坐在臺階上看日出日落，“又見炊煙升起，暮色照大地……”但她們更渴盼的是這樣升騰的炊煙。遠處的炊煙，頂著風(fēng)倔強地升起，在絲雨中與柴草裹挾為一縷縷情義，散入廣博的大地，在遠行每個人心上滋生扎根。

炊煙，是這個村子額頭上飄過的故事，從灶間拔節(jié)，垂直抑或彎曲的傾訴，讓我們在陶醉中聆聽了千年萬年。